蛇明明是沒有體溫和感情的身體，花蛇卻一次次嚐試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同伴，那姿態比凡人還要一往情深。
    沈長絕在被咬的下一刻便飛快地點了手臂上的大穴，又從懷中拿出龍虎特製的解毒藥丸，一連吃了三顆。那花蛇雖然自身毒性不強，但能和劇毒的竹葉青相處甚佳，想必不是什麼善類。
    花蛇無力地繞著青蛇遊走了幾圈，變成了人形。
    沈長絕沒料到花蛇竟變成了一位美豔的女子，色彩斑斕的華裳穿在一般人身上都顯得俗了，偏偏襯出她一身雍容華貴。
    女子的眼角掛著淚珠，臉上的妝也花了。
    她輕輕托起青蛇的身體，冷聲道：“道士，是你殺了他？”
    沈長絕說：“是。”
    女子不再言語，隻是盡可能溫柔地摸著愛人的身軀，像是在撫摸世上最寶貴的東西。
    她是蛇族長老的獨女，自幼見多了世上的稀奇寶物，對每一樣都提不起興趣。再多的事情也不想再回憶了，她看到愛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喜歡他，這就夠了。不在乎他因行事放蕩被眾人瞧不起，也不在乎他背著自己又找了多少女子。他以為她喜歡聽甜言蜜語，便向人間的浪蕩子學了一籮筐，每每闖禍時便倒出一摞。她會笑著聽他說完，而後輕輕道：“這有什麼了不得的？”他也笑，似乎對自己的計謀頗為滿意。其實她從不想聽那些情話。從小到大，這樣的話聽了多少呢？她隻是喜歡聽他說，喜歡看他的嘴因為著急都冒出了水泡，喜歡他賭咒發誓，喜歡他帶著點懇求和狡黠的目光，那時候他的眼裏隻有她一個人。
    他死了，她也不願活著。
    況且，她也替他報仇了。
    兄長曾經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嗬斥道：“睜大眼睛看清楚，跪在地上的是一個什麼貨色！你還喜歡他嗎？”
    他渾身赤裸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身邊還有一個同樣一絲不掛的妖豔女子。
    她知道這是兄長故意設計的，也知道兄長其實沒有冤枉了他。這次是假的，其他無數次都是真的。
    他的眼裏帶著懇求，似乎在說不要拋棄他。
    她知道如果她說不愛，心狠手辣的兄長一定會將他拖下去斬了，好絕了自己的念想。
    溫婉大方的長老之女，和浪蕩狠毒的小妖，怎麼看都不是一對佳偶。
    但是啊……
    她低了頭，隻留給眾人一個高高的發髻。
    她說：“喜歡。”
    花蛇對漢子冷冷一笑。
    漢子彎下了腰。
    花蛇卻沒有再說什麼，偏過頭對沈長絕解釋道：“我雖不毒，但是從小吃了不少族裏煉的丹藥，隻怕這一口下去，比他的毒還要難解一些。”
    沈長絕不關心自己的傷勢，隻追問道：“二位為何追殺這漢子？他不過是一個普通凡人。”
    花蛇用衣袖輕輕擦去了臉上的脂粉，自言自語道：“你說我上濃妝好看，我偏不稱你的意。”
    漢子喃喃道：“許是以前咱們村的人曾經殺多了蛇，裏麵有她……她們的同夥。”說著渾身顫了起來，似乎對這妖怪十分害怕。
    沈長絕並不相信漢子的解釋，但見花蛇的眼中再沒有他們二人，也沒有辦法再追問。
    花蛇靜靜地斂好了衣衫，將愛人的屍體抱在懷中，嫣然一笑，一同化為了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