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長恨水長東 江湖暗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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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蘇州的街道,總帶著幾分江南獨有的溫雅與古樸之感,夏日的熾熱在蘇州城中亦能變得格外溫柔,如同江南女子低眸的淺笑,令人迷醉……
然而,這樣古樸的街道上,一陣匆匆馬蹄聲卻踏破了那寧靜與溫雅。
伊風抬起頭,便眼見著那粉衣少女騎著一匹白馬,飛馳而過,城門看守的士兵本還在睡眼惺忪,見此情景,即刻便要將她攔下——
上官曦?
“她怕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才急得這副模樣。”一旁靜坐著吃早點的獨孤軒,不急不慢地開口,“如今,上官家不平靜。”
伊風微微一愣,看著獨孤軒淡然的神情,思忖了片刻,還是起身向著城門方向飛奔而去。
這個人,無論經曆了多少事情,都還是如此……
獨孤軒微微歎了口氣。
當日九死一生離開冥山,她從未想過,在清醒過來的第一眼,見到的竟然是他!他高興地告訴她,他終於為她找到了七重花!即使知道她並不需要,但至少證明,他可以保護她。
她不知道他為此受了多少苦……
這江湖將要不平靜,她無法退卻,伊風亦然。
“上官姐姐失蹤了?”
上官曦身子微微發抖,神色中的焦慮與彷徨不言而喻,“姐姐自冥山回來,南宮姐姐留她在南宮家療養了幾日,明明昨日捎來書信,傍晚時分便會到達。可是……我派了手下去找,卻見贏州官道上盡是屍橫遍地……”
上官曦的聲音越來越輕,獨孤軒見狀,遞上一塊手帕。上官曦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接過手帕,拭著臉上沾染的露水,擦著擦著,忽然把臉埋在手帕中不動。
伊風不知如何安慰,隻將目光投向了獨孤軒。
“上官姐姐是女中豪傑,武功高強,難道你不相信她麼?”獨孤軒淡淡開口,目光中的安慰之意亦是淡淡的。
是江湖磨礪,還是冥山一戰,讓曾經任性驕縱的獨孤家三小姐,真正長大了。這樣冷靜淡定的模樣,竟是讓伊風想起了那個孤傲的白衣女子,若然她此刻在此……
上官曦已經不再哭泣,轉而從袖中取出一支玉釵——
“此釵乃帝都品玉齋所鑄,選用了上好的羊脂玉,雕以鳳凰展翅的圖樣,是兩年前在宇文世兄送與姐姐的生辰賀禮。”
“你是希望宇文世兄出手相救?”獨孤軒即刻反應過來。
上官曦微微頷首,“我想不出別的辦法。爹爹死後,姐姐將任家主之位,本就是四麵楚歌,此番姐姐在路上遭遇埋伏,隻怕也是……”
她的思量自然有道理,如今上官家危機四伏,不能倚靠家中勢力,但宇文華笙……又豈是可托付之輩?
獨孤軒思忖片刻,“此去龍州路途甚遠,倒不如一同去贏州,請南宮家出手相助。”
“南宮家?”
獨孤軒篤定道:“江湖人都知道,上官姐姐與南宮家二小姐相交甚深,且南宮世兄是說一不二的英雄人物。”
“可是,姐姐是在贏州邊界出的事情,萬一……”南宮家將與明家聯姻,若存了吞並上官家的心思,她如今又能相信誰?
獨孤軒明白,這一刻上官曦的心思如何。她們都是出身武林世家,在長兄長姐的庇護下,嬌慣出任性妄為的性子,然而如今,江湖紛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是南宮家想對上官家下手,不必在贏州邊界動手。”獨孤軒目光冷寂,垂眸看了眼上官曦手上的玉釵,似笑非笑:“宇文世兄縱然風流韻事傳滿江湖,依舊有諸多女子為他傾心,也並非沒有理由。無論上官姐姐留著這支玉釵的用意為何,這都是無路可走的最後一個辦法。若是你願意信我,我們即刻出發去贏州。”
帝都,神兵閣。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宛如一抹輕盈而緋紅的薄紗,將整個帝都籠罩在一片明豔的幻境之中,徐徐江風拂過,飄忽的雲彩在重重高疊的閣樓映襯下,顯得壯麗而嫵媚。
獨孤銘站在落日樓上,目光定格於遠方天際的那一片雲,不由怔怔地出了神……
“奴婢見過閣主。”
身後五步外站立的女子,一襲淺綠色的輕衫衣裙,若風拂楊柳的柔弱清麗,那聲音卻似味道醇厚的春酒,久久縈繞在耳畔,回味不絕。
獨孤銘記得,她的名字叫做“雪螢”,清婉而不失靈秀的女子。
“今年帝都桃花甚美,樓主囑咐我們以桃花新釀了幾壇酒,特送來給閣主嚐一嚐。”
獨孤銘轉身的瞬間,似乎已經能聞到清冷馥鬱的酒香。
這樣一個長身玉立,豐神俊朗的翩翩公子,當真是傳說中掌控著江湖鐵則的神兵閣主麼?雪螢含笑取過杯子,一抬頭的刹那,觸及對麵白衣公子的眼睛,不由臉一紅,緩緩拿起了酒壺——
卻見對麵的白衣閣主麵色一變,手中折扇一揚,壇中香氣四溢的酒便瞬間散落一地——暗襲就在這一刻悄無聲息地開始!
這江湖從來不會平靜,前一刻奉上的美酒,下一刻便是致命的毒。
即使身在帝都,亦逃脫不得。
就在同一時刻,落日樓中飲茶喝酒的人們,仿佛約好般霍然站起,向著白衣閣主的方向猛撲過來,刀劍紛紛出鞘,寒光閃動之間,仿佛是一張細密的網,自四麵八方收攏而來……
雪螢早已經嚇得花容失色,獨孤銘一手將她推倒角落,一手折扇收起,抵住那盛酒的酒壺,瞬間向四麵八方潑了出去——刹那間,凜冽的酒香肆意,帶著奪命的肅殺。
被酒水潑到的殺手們,緊隨著尖銳的慘叫聲,那臉孔竟被腐蝕了大半!
獨孤銘蹙眉:竟用上了這樣狠辣的劇毒麼?
在劇毒之後,便是無數的刀劍疾刺了而來——卻見白衣閣主身形一斂,如鬼魅般消失不見,竟是躲過了這刹那而來的所有刀劍。
蜷縮在角落的雪螢吃驚地抬起頭,卻看到白衣閣主並未飛身自窗戶躍出,而是刹那間移動到了殺手們身後,寒冽的劍光一閃而過,卻見一排殺手已然重重倒下!
不是靈兮劍!隻是一把普通的劍。
因為這些人的血,不配沾於靈兮劍上!
“啊!”雪螢失聲驚呼起來——
從來不曾想過,那樣溫文爾雅,一派謙謙君子風度的人,殺起人來,竟然能這樣狠毒絕決,不留餘地!
隻是片刻之間,所有殺手便已經被解決。
“快走!”獨孤銘持劍正欲離開,一回頭看到那嚇得呆坐原地的女子,不由臉色一變。刹那的猶豫,已然不由分說地將她拉起。
他終究是那個謙謙君子。
隻是這刹那,卻錯過了他離開這是非之地的最好時間。
又一批殺手已然湧了上來,獨孤銘眸光冷峻,帶著毫不慌亂的冷靜,反手將女子護到身後,卻並未注意到,那嚇得無法回神的女子手指之間赫然挾著三枚血紅色的短針,毫無預兆地一掌擊在了他的後背!
——獨孤銘,若然有一日他真的落敗,那他必然是敗在他自己手上。
獨孤銘驀然間一口血噴出,臉色霎時蒼白。
可惜,這些人似乎忘記了,他雖是出身武林世家的公子,卻常年遊曆在外,這樣的暗算絕不會讓他輕易倒下——卻見遭遇重重圍攻的白衣公子,迅疾出手,以內力壓製毒素的同時,反手便將劃破了三個趁機圍上來的殺手的喉嚨!
反手以劍支撐著身體,或許是他眼中的煞氣太過懾人,殺手們一時間竟未圍攻上來。
他們是在等待,等待他內力耗損,毒素蔓延全身……
而事實上,他全身的氣力也確實在漸漸失去,毒素已然遊走經絡……
今日……當真要命喪於此麼?
當水藍色的身影一閃而過的刹那,他竟有那麼一刻的錯覺,忍不住想抬頭——
水藍色的衣衫,銀灰色的麵具……
“獨孤閣主,此番記得欠我一個恩情。”
不,自然不是她。她的聲音是冷寂而寒冽的,而麵前的女子,卻多了幾分清朗與調笑。
如果沒有記錯,她就是當日一路護著重傷的陳夕葉離開冥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