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小蛤蟆？你這是在做什麼？”一個賤兮兮的聲音響徹耳邊。
    隻見一雙綠油油的靴子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我連頭都不抬，依舊保持著四肢張開緊貼地麵的狀態。
    “喂，別給我裝死。”靴子的主人不耐煩地踢了踢我的肚子。
    我無力地開口，聲音懨懨，“小青，你幫我個忙吧。”
    “什麼？”小青激動地跳了起來，“你怎麼亂給別人取名字，我叫溯甄，你再亂叫我就割斷你的舌頭。”
    “知道啦小青。”我繼續有氣無力地答。
    “你你你……你不怕我吃了你！”
    “你把我吃了吧，我不想做蛤蟆了。”我說這話的時候內心其實特別受傷，我思考了好多天，得出了這麼個不怎麼樣的結論。
    小青蹲了下來，戳了戳我的頭，“喂，這麼想不開，一定是阿彧傷了你的心是吧。唉……可憐的小蛤蟆，你也別往心裏去，阿彧他不可能喜歡你的。”
    “為什麼？”我抬了抬眼皮，眼前的人全身青得像跟蔥，我一下子適應不過來。
    “因為……”小青歪歪頭思考了一陣，“因為你長得醜啊。”
    我垂下眼瞼，“你還是把我吃了吧。”
    “哎哎哎……別這麼沒出息啊，”小青用兩根手指捏住我的脖子把我提了起來，“嘖嘖嘖……乍一看挺醜的，但……”
    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搖了搖頭，“仔細一看就更醜了。”
    我難受地咳了幾聲，掙紮著讓他把我放下來。
    “不過……也不是無藥可救……”他補充道，同時鬆開手指任由我自由落體。
    我被撞得差點嘔血，但總算換來某些有用的信息，我滿懷希冀地問，“怎麼救？”
    小青得瑟地叉著腰站起身，雙手抱胸鼻孔朝天，“叫我聲師父我就告訴你。”
    我立刻老老實實地直起身，莊重嚴肅地喊了聲，“小青師父！”
    小青有一絲不快，皺著眉頭悶悶地道，“把那兩字去掉！”
    “哦……小青！”
    小青氣得差點一腳把我踩死，但對於名字方麵我向來比較執著，阿或就是阿或，小青就是小青，絲毫不能含糊。
    “算了，名字本就是虛無，為師就不同你計較了。”
    “那我要怎麼才能讓阿或喜歡我呢？”
    “修仙，修到像我等這般有了人形，估計模樣就差不到哪去。”
    因為小青師父的一句話，我開始了毫無生趣的修仙生活。
    仙不是那麼好修的，不然九重天上早就要計劃生育了，隻有特別有覺悟的妖，才有機會得道成仙。
    我一開始學的自然是基礎理論課，像佛理學和曆史學。
    在初遇小青師父的那片竹林中有一間小竹屋，我們就住在那裏，裏麵有取之不盡的經書。
    我大概花了一百多年的時間把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讀完。
    其中不乏有許多觀點是需要拿出來反複琢磨探討的，小青師父在這個時候給予了我很大的幫助。
    我問小青師父，“佛祖說眾生平等，那為什麼我還要因為追求相貌而修仙呢？”
    師父那時候剛抓了隻雞，雞兄不太配合，叉著胳膊到處跑，落下滿屋雞毛紛紛。師父就頂著一頭雞毛嚴肅地答道，“你至今仍參不透眾生中的【生】，它指的是美男子，在戲曲中，人類就喚美男子為小生，【生】是【平等】的大前提。”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看來雞兄也不屬於【生】。
    翌日，師父拿了個雞蛋放在我麵前，囑咐我說，“修仙靠的其實是【悟】，你能把萬物參透了，你就能成萬物。”
    於是我對著那個雞蛋看了三天三夜。
    最後我終於悟出了一點感覺。
    我不知道是不是準確。
    我餓了。
    我把這個結果同師父說了一下。
    他甚為滿意。
    “那為師就教你怎麼煮雞蛋，技多不壓身，他日你成人後，可以伺候為師左右。”
    我大概在這種教學方式中又渡過了兩百年，我每天悟山悟水，參便世間萬物，終於在某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我搖身一變，成了一隻毛茸茸的兔子。
    在我變成兔子的那一刻，阿或踏上門來。
    他還是舊時的模樣，神情慵懶，一襲黑衣寬寬鬆鬆地套在身體上，鎖骨分明。近幾年我偶爾有偷偷去窺視過阿或，他一直以人形活動。
    我激動地想要立刻跳到阿或的懷裏。無奈這副軀殼我用得並不十分嫻熟。
    小青師父拎起我的耳朵把我抱到手臂上，按壓住十分躁動的我。
    阿或麵無表情，語氣卻甚為不善，他說，“你還未曾去看他？”
    小青師父有一刹那愣怔了一下，接著低頭捋了捋我的絨毛笑著說，“死都死了，有甚麼好看的？“
    阿或一下子怒意頓生，我從未看過他有如此不淡定的一麵，他握緊拳頭就往小青師父的左臉揍過去。
    小青師父一個踉蹌，手一鬆，我就撞到了旁邊的桌腿，我清晰地聽到我的關節錯位的聲響。
    於是我在我變成兔子的第一天，成為一隻骨折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