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或把我們兩個人重傷了以後，自己氣呼呼往門外走。
    剛踏出門檻，小青師父悲慟地大喊了一聲，“小蛤蟆！”
    他再次把我的耳朵拎了起來，沉痛的看著我。
    小青師父的表情讓我非常撼動。
    我盯著他腫了半邊豬頭的臉，試圖擠出幾滴眼淚配合一下。
    這時，阿或頓了一頓，回頭瞥了我一眼。
    我立刻亂了心跳，扯著嗓子紅著眼睛喊了一聲，“阿或。”
    他周身顫了顫，十分震驚地盯著我。
    小青師父立刻收起那張愁苦萬千的臉，得意的晃了晃我的耳朵，同阿或講，“我的傑作，怎麼樣？”
    阿或皺緊眉頭，拂袖而去。
    我很想追出去，無奈小青師父一直抓著我的腿死活要給我包紮。
    師父苦口婆心地道，“你是不知道誰才是真正對你好，你這腿……要是我不攔著你……你這腿要是再多走幾步，你就廢了！”
    半天過去，我的腿旁邊綁了兩塊小木板，師父說是為了矯正我的腿型。
    我大爺般躺在床上，瞪著那棵蔥，他正高高興興地收拾著布條和草藥。
    我突然想到個問題，我說，“小青師父，阿或叫你去看誰呀。為什麼他那麼生氣？”
    小青停下了動作，表情顯得特別不自然。他皺皺眉，什麼也沒說，自個兒一個勁走出了小竹屋。
    他在外麵站了一夜。
    我透過半截紙窗看他孤寂的背影，綠色的發帶輕輕地擺動，在月色下滲出一絲清冷。
    我很想知道阿或和小青的故事。他們有我進不去的世界，看不透的人生。
    ……
    翌日，我迷蒙地醒來，就看見小青師父十分憔悴的麵容，他手中捧著一筐白菜蘿卜，形容懨懨地將之擱在我的麵前。
    我擔憂地望著他，關心道，“師父……你這是沒吃飽麼？”
    小青憂傷地開口，“小蛤蟆，為師想出門幾天，這是你這幾天的吃食，吃完了記得出去外麵照著這模樣找一找，別把自己餓著了。”
    我呆呆地點點頭。
    於是小青就這麼憂傷地走了，留給我一個憂傷的背影。
    我啃著小青留下的蘿卜，在床上百無聊賴地趴了三天。我覺得我周身都快起了黴菌。
    人在困苦無聊的時候，時間就像跛了一樣，總是走不到盡頭。
    我悟到了這個道理，決心找點事情做做。
    我立刻想到了阿或。
    我可以去找他，他現在還在那裏嗎？
    心念一動就再也止不住，我拖著傷殘的兔子腿，往山腳邊進發。
    我很難形容我現在的心情，就像等待判刑的囚犯。
    麵對我這副模樣，阿或會怎樣看我？
    很快我就見到了他，他單手拖著頭，斜倚在那片青草之中，眼睛半睜半閉，膚色在陽光中襯得越發白皙，柔軟細長的頭發慵懶地垂落一地，風情萬種，韻味十足。
    我簡直看得呆了，行動先於意識，我拔腿朝他狂奔而去，一頭撞入他的懷中，往他身上蹭了蹭。
    阿或緩緩睜開眼，看不出情緒，隻輕輕地順了順我的毛，把我拉開。接著他深邃地看了我一眼，歎了口氣，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深情地望著他，再次開口，“阿或，我喜歡你。”
    “你應該去投胎的。”
    “不，我想跟著你。”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
    “不會，我不會後悔。”
    一陣沉默，阿或靜靜地看著我，又仿佛透過我在看著遠方。眼中有我讀不懂的掙紮。
    良久，他雙手叉著我的胳膊把我提到他麵前端詳了一番，點了點頭，道，“那就成全你吧。”
    那是我聽過的最好聽的話。
    我在狂喜之中竟失去理智般，隻想捧著他的臉一口咬下去。
    阿或把我重新按回地麵，我一頭埋入草地中，拿著牙齒有一下沒一下地撕磨著青葉，依舊發泄不了內心的躁動。
    阿或重新躺回原先的姿勢，時不時揉揉我的頭，扯扯我的尾巴。
    然後我們就那麼趴在那裏，一動不動，直到看著夕陽西下，天邊幾抹紅雲閑散遊蕩，染出一片紅光。
    阿或把我抱了起來，緩緩地往山裏走去。
    山路蜿蜒曲折，我仍舊記不住，隻知道阿或三拐四拐，就進了一個山洞。
    同我平常住的小竹屋相比，這裏簡直堪比井岡山根據地，一張石桌一張石床和幾把石椅，十分原生態，四周還有一些枝葉樹藤蔓延滋長。
    比起小青師父，阿或太不懂得享受生活了。
    “阿或，你平時不吃飯麼？”
    “偶爾吃。”說完，阿或瞥了我一眼，補充道，“但不吃老鼠。”
    我十分震驚，“那為何小青師父什麼都吃，他前天還偷抓了隻雞。”
    阿或皺皺眉，“那隻是他的惡趣味而已，他是不是還叫你吃蘿卜？”
    我點點頭。
    阿或了然地扶額，“以後別聽他的話。”
    接著他又扯了扯包著我傷腿的兩塊木板，皺眉問，“這也是他弄的？”
    我點點頭。
    阿或使了個療傷咒，我的傷口立刻愈合開來，兩塊可憐的小木板自然地掉了下來。
    我怎麼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師父給我包紮的場景曆曆在目。
    他說，我的腿再不包紮就廢了。
    他說那話的時候，眼神虔誠的就像真的是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