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阿或留完字，拍拍腿走了，深藏功與名。
    但其實我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茅草屋那裏我是回不去了，那隻貓再見到我沒準會咬斷我的脖子。
    我拐進山腳旁的一片竹林，在裏麵晃蕩了好久，天色漸漸變暗，四周的蟲子唧唧歪歪叫個不停。
    我約摸說過其實我有點怕黑，特別在這種陰森森的地方。而且更加慚愧的是，我怕蟲子。
    沒錯我的確是一隻名副其實的蛤蟆。
    可是我怕蟲子。
    蛤蟆做成我這樣子是有點沒出息了。
    我非常沮喪。在膽戰心驚中沮喪著。
    老天爺在這是時候總喜歡讓勢態往不利的方向發展。
    就在這時，我隱隱約約聽到背後傳來一絲急促而可怖的摩挲聲，我驚恐地撐大眼睛轉過頭，媽呀！嚇得癱軟在地上。
    隻見迎麵來了一個血盆大口，獠牙森森，在黑暗中閃著寒光，竟是要把我生吞的節奏。
    那那那……那不是蛇嗎？
    我分明看到它青綠色的尾巴往後一甩，活生生掃斷了一整排竹林。
    我震驚得僵直在原地一動不動。
    雖然我活著比較窩囊，可是我的確還不想死。
    千鈞一發之際，天不絕我，突然間一個修長的黑影從我背後一掠而過，我還沒看清狀況，兩條蛇已經纏繞在一起打鬥起來了。
    他們的鬥毆談不上好看，簡直是到了胡攪蠻纏的地步，有點互相想要把對方攪成死結的感覺。
    書中說紅顏禍水，沒想到我長成這樣也有人肯為我打成這般，我甚感榮幸。就衝著這點，我怎麼說都得做一個稱職的觀眾。
    我找了一處安全且清晰的地方盤腿而坐，不料，一眨眼功夫，真的隻是一眨眼，他們竟化成了兩個人。
    一青一黑，站在風中衣袂飄飄，拿著亮瞎眼的劍指著對方的喉嚨。
    那個姿勢甚是帥氣。什麼時候我也能這麼帥氣。
    其中，黑衣男子正是我一直魂牽夢繞的人，脖子上掛著一塊小巧精致的銀鎖，上方的鈴鐺清脆透響。
    “阿或！”我一激動，從竹葉上摔了下來。
    阿或無甚反應，隻有墨黑的長發在風中淩亂飛揚。
    青衣男子勾起嘴角，用劍尖挑著阿或的下巴，話音帶著三分笑意，他幽幽地道，“阿彧，多日不見，竟不知你改了名字。”
    阿或簌地收起利劍，背對著他，語氣淡淡，“你怎麼還沒死。”
    “讓你費心了，我一向命大。”說完，青衣男子把劍狀似隨意地一扔，差點割斷了我的前腿。
    接著，他又鄙夷地瞥了我一眼，皺緊眉頭，“這蛤蟆……怎麼長得這麼醜。”
    我差點背過氣去。
    更可恨的是阿或在這一點上同小青達成了共識，隻見他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道，“嗯……是挺醜的。”
    “哈哈哈哈……我說是吧……這絕對是我見過的最醜的蛤蟆。”小青扶著細腰一下子笑岔了氣。
    我死死得瞪著他，瞪得死死的。
    “好了，我走了，小蛤蟆留給你，這麼醜我可吃不下。”說著，小青變回蛇身，重新鑽回竹林深處。
    這時阿或這才認真的看了我一眼，白皙的臉龐並無一點波瀾，他緩緩地開口，聲音依舊冷漠淡然，他說，“我是蛇，蛇吃蛤蟆。”
    他說的很簡單。以一種造物主的口吻，講著再自然不過的規律。
    我仰望著他，虔誠的說，“我不怕。阿或，我喜歡你。”
    阿或哧笑了一聲，說，“去投胎吧。”
    我愣在那裏，看著阿或柔軟的發絲垂落腰間，在風中緩緩顫動。
    我卑微地低下頭，小聲的開口，“我還不想死……但我真的喜歡你。”
    “隨你，你會後悔的。”阿或拂了拂寬大的衣袖，一腳從我頭頂跨過去，緩緩地走了。
    被白貓抓傷的位置開始發痛發癢。
    我感到很難受。
    你們別看著我，我現在很沒有心情。
    那天過後我好幾天都不去山腳邊了，我想找個地方散散心。去哪裏都好。
    阿或叫我去投胎，他叫我去投胎，我從來沒有聽過更傷人的話。他的話像一把刀紮進我的心窩。
    其實我想過的，投胎嘛，再壞都壞不到哪去。
    可我還是想看看我到底能過得怎樣。
    我想做一隻快樂的蛤蟆，自由自在的趴在池塘邊唱歌，偷偷躺在蠢書生的書上流口水，同章魚兄調侃人間趣事。
    我覺得雖然我從出生到現在，生活都談不上順利，但至少我一直在試圖努力地過得好一點。
    阿或他怎麼可以如此草率地去否定一隻蛤蟆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