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踱步到了上等房間，和江崇明打了個招呼就住下了。
    不知怎麼，是木窗沒有鎖緊，周身一陣涼意。甚至能感到窗外肆虐的飛花，凜冽無常的寒風。
    北風呼嘯而過時候，可以聽到木窗嘎吱作響。悉悉索索，在靜謐的夜晚，也難免有些嘈雜。
    我躺在床鋪上輾轉反側，難得睡意。
    暗暗又蘭花甜甜的香味在鼻息間掠過，催人入眠。
    夜寒臥聽風吹雪，燭悠悠，獨自愁。人事潺潺何時休？
    難得空閑適意爾，隻怨兩情難相守。不逢時，幾人留？
    過了幾刻鍾，頭腦也有些昏沉，不經意時就睡著了。
    隱隱聽到有個人低沉的聲音。“徹兒……”
    那聲音很清澈，又有些朦朧。淺淺的，又很溫柔。
    “徹兒，你還惦念我麼？我知道，你做事總是很投入。但是我也有些寂寞了。”
    他笑得聲音有些頹廢；“近日我也時常失神，甚至忘記自己是誰了……不過當我看到你的笑靨時，我會忽地回憶起往日的事情。”
    我感到鼻息間有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梅花的恬淡。
    閉目時，雙頰觸到一絲溫熱的感覺。有一雙寬大的手撫在我的側臉上。那撫摸的動作很輕，像是怕把我驚醒。
    那人道；“我想起那日我們成婚的景象了，一襲紅衣，金線刺繡，你唇皓齒，明目好似墨玉一般，很美。”
    不知怎麼，我鼻頭一酸，即使是閉著雙目，那被水充溢的感覺也要漫出來了。
    是霜花刺骨的感覺麼，很冷，很難受。
    那雙撫摸著我側頰的手是那麼溫暖。但是，我似乎又一次自欺欺人了，那不是我的。
    “徹兒，我好喜歡你……但是隻能趁你睡著的時候說。”他笑；“嗬……隻希望你不要離開我……即使我失去了神智，病入膏肓，誰都忘記了……你也不要離開我。”
    那人語畢，隨之我的唇上就有一股溫熱的觸感。濕潤卻又輕盈，像是蜻蜓點水那樣。又像是欲擒故縱，有些纏綿有些柔情。
    他的長發絲絲滑滑地落在了我的耳畔，有些冰涼，卻如此順滑。
    “你會介意那些人的目光，那我就不多留了……好夢。”
    那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緩緩從我的床沿邊站起。那梅花的香味漸漸消失了，那清澈又低沉的聲音漸漸遠去了。
    隻能聽到嗒嗒的腳步聲，房間的木門“吱呀”的一聲關上。
    寒夜流螢落雙屏，落花流水終人心。
    那風雪的呼嘯聲在耳畔縈繞，臉頰上滑落我的淚水，卻始終沒有被那北風刮幹。
    我睜開了雙眼，梁頂依然這麼昏暗……
    “哢——”那是門被打開的聲音。
    忽然又一股焚香的味道湧入鼻中，那味道有些奇怪。有些甜甜的濃鬱的香氣。就像是一雙手勒住了我的脖子。
    好難受，簡直要喘不過起來。
    “大哥，我們現在殺了他！”
    “他還有用，主子吩咐先把人帶走！”
    耳邊隱隱有兩三個男人的竊竊私語聲。
    神經有些不清楚了，腦袋也有些昏沉。
    隻看到有兩個烏黑的人影掠過。“你，你們是誰……”
    “天命。”
    一雙冰冷的手猛地捂住了我的嘴，像是口中被強灌了一顆苦澀的藥丸，冰涼而又劇烈，疼辣辣地滑過我的喉管。
    腦內猛地一陣空白，失去了意識。
    隻能聽到寒風悲傷地呼呼刮著，隱隱窸窸窣窣有什麼東西崩裂的聲音，還有那些刺客閃閃爍爍的說話聲。
    “大哥……你看，醒了。”
    “滾開！”
    睜開雙眼，那是一個小小的木屋。四壁掛著箭筒，弓弩，木柴。牆邊一個火盆中燃燒著用來取暖的火。
    而火盆旁邊則是一捆捆木柴，堆積著都頂到了房頂。
    眼前則是三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個個頭戴著灰色的紗巾。
    一個個子矮小，精瘦的樣子。一個高大壯實，看起來卻傻頭傻腦。
    還有一個被叫“大哥”的男人，中等身材，綠豆小眼，眉角還有一道傷疤。
    而我是被綁到了一個木椅子上，雙手也被捆到了椅子背的木柱上，係得死死的。
    那個“大哥”質問道；“你是皇城到連嶺的官吏罷。”
    我搖頭。
    “那你們一共有多少人？”那火光在那男人側臉上跳動，語氣有些詭異。
    我抿了抿唇，不回答他。
    那人惱；“你不要白白討苦吃，不然……莫怪爺不給你個好死。”
    我驚，背上立刻落下一層冷汗。
    他們說不定是連嶺太守底下的人。我們一出城就緊我們之後了。
    我趕忙道；“我們一共七人，但是主子另外布置了一百精兵護衛。”
    那大塊頭驚慌；“大哥，怎麼辦？！我就說不該綁他，萬一那精兵出來……”
    “你人頭豬腦！他們有精兵還會被我們抓嗎？”他頓了頓。“再說主子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計劃，綁人肯定是萬無一失的。”那頭子將那個大塊頭猛拍一下，把他趕了下去。
    “看你這身穿著……也不像是個官吏，屬他們七個人裏麵最寒酸的了。倒是像個馬夫。”那頭子眉毛一皺，繼續道；“倒是挺護主。”
    他給另外兩個人使了個眼色，笑道；“這年頭，就算皇城的馬夫也這麼標致麼？虧我剛才還怪手下綁了個沒用的回來。現在一看倒也不是那麼沒用……”
    我心一緊，連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
    他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搶匪頭子將我上下打量一番，一隻手就摸上了我的側臉，將我的下巴抬起。
    被他觸碰的地方好像爛掉了，口中隱隱有腥甜的血味。側臉好像針紮一樣，我不免撇嘴，倒抽一口氣。
    “呦，都怪我那個手下，把好好的一個人打成了這樣。”他一副猥瑣的惺惺作態模樣，來回將我的臉撫摸了一遍。
    “大哥，對不起。”那大塊頭道。
    搶匪頭子白他一眼，繼續道；“我聽說，連國皇帝也是個斷袖之輩。尤其是那個嬖臣陸徹，聽說長相極美，簡直連女子都不如他……下次我們將他綁來如何？”
    我隻感到自尊好像如同塵土一樣再次被人踩踏在腳下，被人唾棄，毫無價值可言。
    那火盆中木柴迸濺出火花的聲音是如此清晰，窗外北風刮過的聲音，還有叮鈴不止的牛鈴聲……
    “你怎麼了？”另一個矮個子瞧了瞧我的臉，一雙眼睛就像是黃鼠狼一樣，笑道；”大哥，我看不如現在把他上了，一會兒再殺了他。“
    那搶匪頭子眉毛一舒展，好像矮個子說出了他的心聲。猥瑣地笑著，又低下頭看我；“叫什麼？”
    “雪遲。”
    他俯下身來，在我的脖頸處親了一下。
    濕濕黏黏的，好像有唾液的感覺，我能聞到他身上酒肉的臭味。
    我惡心得胃裏一陣翻騰，卻無可奈何。
    現在要是反抗他的話肯定會一下就被殺了。
    “記得來的時候給你吃的東西嗎？”
    搶匪頭子詭異一笑；“那是寒毒，一會兒你就會想要十幾個男人捅你……要不然就冰冷刺痛難忍，就像是掉進冰窟窿裏一樣，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