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赴宴接旨受皇恩
    傍晚前，我和世琰就出了府。沒駕馬車，我與世琰步行去香滿樓。
    他依然帶著麵紗，踱步在我身後。
    正月裏，大街小巷都擠滿了人群，在街口就能聽見遠遠的鞭炮聲。火紅的燈籠和炮竹掛立在街鋪兩側，處處洋溢著新年的歡樂與喧囂。
    香滿樓是京城有名的酒樓，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它坐落在安永街最繁華的地段，一樣望去，整條街都是燈紅酒綠的。酒家的門前耍著雜耍的隊伍。朱樓碧瓦的花巷充溢著紙醉金迷的味道。
    “就是這裏了？”世琰問。
    “嗯。”
    眼前是千百家酒樓中最為富麗的一棟。金字鏤刻著匾額，五彩斑斕的綢帶在簷上飛舞。大紅色的燈籠平添著喜慶的氣息。門前十幾個娼。妓搔首弄姿地招呼著客人。
    有個身著紫衣的女人向我們走來，她頭戴珠釵金雀步搖，足踏綢製的紅紗，口含笑意：“公子，你們是吃飯還是住店？”
    我從袖中拿出程梓君留下的請柬，遞給了她。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驚了神色：“原來是陸公子，程大人已經定了鳳舞閣，奴家帶您上去。”
    她挽起來自己的紗衣，在我身前帶路。那女人輕笑：“奴家是這裏的嬤嬤，名叫彩蘭。”又笑了一聲：“今天可真來了不少青年才俊的公子呢。”
    “哦？”
    “程大人今天帶了一位貴賓，也是位年輕的公子，看上去氣質不凡。隨從來的還有一個清秀的少年和一個身著紅衣的公子。”
    據她所言，前者應該是陛下，二剩下兩個人我便不得知了。
    穿過金雀殿時，舞台上正有十幾名樂師奏著曲子，幾個舞姬揮動著飄帶，一個轉身將花瓣撒向空中，引得一陣叫好。
    世琰在我身後，隻是跟著我走，卻不做聲。他低著頭，雙睫微微垂下，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到了，鳳舞閣。”那女人朝我微笑。“如若公子有何需要，吩咐奴婢便可。”他點了點頭，退下了。
    鳳舞閣外彩綢裝點得格外繁華，梧桐木質的門上貼著大紅色的剪彩。門內是一陣陣女子的喧鬧。
    “在小蝶這裏，公子來嘛！”
    “程公子，在婉兒這裏！”
    “程公子，該來月柔這裏……”
    “程公子……”
    推開門，隻見幾個女人站在桌旁，幾個站在簾邊，個個都裝扮得好像嬌嫩的鮮花。她們手上拋舞著一顆金色的繡球。
    程梓君一蹦一接，接到了之後摟住一個女人肆意地親著。其他幾個女人投來羨慕的目光，唯獨程梓君自己玩得不亦樂乎。
    我看得愣在那裏。這廝就這麼把銀子當紙灑啊。嘖嘖，注定孤獨一生。
    “雪遲，你可來了。”程梓君撒開那兩個女人揮揮手。他還是一身騷粉。
    他一臉淫笑地用手攬著我的腰，“你家那口子怎麼沒來？”說罷他探出頭，朝我四周望望。杏眼園溜溜得轉。
    世琰什麼時候成“我家那口子”了……
    “他隻是個下人，沒必要進來。”我順勢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哎呦，雪遲學會動手了，我也沒把你怎麼樣啊。我讓皇帝哥哥做主！”他拉著我的衣袖奔向裏間。
    暗紅色的簾從兩柱挽起，金色的漆勾勒起兩隻鳳凰舞於其上。裏間比外麵清靜許多，擺設也雍容華貴了些。輕紗飄舞，映出三個人的影子。
    坐在最靠裏的那個男人身著淡金色的長衫，低眉頷首品一口茶。桃花似的雙眸輕瞥，唇下綴著一顆紅色的朱砂痣。
    另一個是個十七八歲的樣子的少年，尖尖的下巴，一雙眼睛亮而有神，烏溜溜一轉好像兩顆水葡萄。
    而最邊上坐著的男人身著暗色的紅衣，鑲嵌著縷縷金絲。他五官很端正，一雙眼睛微閉，微微笑意，溫潤如水。他在與那個少年談話。
    最裏麵的端正而坐的那個人便是皇帝，吳玦。
    他抬頭看我一眼，邀我在桌邊坐下。
    我打哈哈道：“外麵還真是烏煙瘴氣，虧你們這麼出淤泥而不染。”
    那少年順手幫我倒上一杯茶，吳玦笑道：“小徹，你來的真晚……”
    “哎呀呀，我看獨善其身的也隻有小玦了吧！”程梓君接話，雙手抱胸倚在柱子上。
    吳玦瞪他一眼，程梓君用下巴指指旁邊那兩個公子，一臉淫笑。
    哦，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愣了一下，立即站起身從那個少年身邊挪到了最邊上的位置。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
    那少年立刻不說話了，皺著眉頭，白了一眼程梓君，小臉紅的要滴出血來。
    那位紅衣公子依然溫潤地笑著。
    程梓君好像什麼都沒發生，轉過身去，又找女人尋開心了。
    桌上的香爐點燃了，白煙嫋嫋升起。混合著脂粉香，花香，沁人心脾，梧桐木質的桌子上擺放了幾瓶貢酒，青花瓷襯得高雅非常。
    “小徹，我來給你介紹。”吳玦指了指那位長相清爽的少年“這位是今年科舉新上的工部侍郎，魏雨琛。”
    魏雨琛一笑，一排貝齒閃耀著瓷光。
    “這位同是今年新任的兵部侍郎，慕容燁。”
    那紅衣公子對我點頭示意。
    我畢恭畢敬地站起來向他們回禮，自報家門：“在下吏部侍郎陸徹，字雪遲，望今後各位同僚多多海涵。”
    魏雨琛笑道：“陸大人不必這樣拘束。”他兩手托腮，露出兩個酒窩。“反正從今以後要同行，為國效力，以後叫我雨琛就好。作為新人更需要陸大人的提攜，如若雨琛夠格的話，以後我們也可以兄弟相稱。”
    魏雨琛倒是非常熱情，總之出門靠朋友，交個好也不錯。
    我和魏雨琛拜了一拜，“今後你直呼本名，叫我雪遲都可，隻要別像程梓君那樣就行。”
    魏雨琛瞥了一眼正在追花趕蝶的程梓君，無奈搖了搖頭，咧嘴一笑。
    慕容燁小酌一口茶，笑道；“望東行的任務，能相互照應。”
    “什麼東行任務？”
    慕容燁突然一愣，好似在吃驚我不知道這事。
    吳玦下了一個手勢，立侍兩旁的婢女將兩盞油燈呈上。暗紅色的簾帳緩緩落下。裏間忽然昏暗了許多。兩旁花盆中散發著濃烈的氣味。
    隻見魏雨琛從袖中拿出一遝紙，看起來是什麼地圖。吳玦一皺眉將那地圖在桌上慢慢展開。
    那張圖紙是連國的地形圖，圖紙的正上方用紅色的筆寫了一個大大的““連”字。而京城位在最中央。東部的山穀地區被畫上了紅色的印記。那個地方名為“連嶺”。
    連嶺的四周皆為連國的龍脈鎮守之地，同時又形成天然屏障，多年受到外族侵擾，離皇城也最遠，其中人民之心所向無人知曉。
    吳玦解釋道：“今日早朝，朕收到密報，東方祁國侵入我國邊境，此地有多山穀，易守難攻。地方督察太守因辦事不利已被查辦，而今新任督察及縣令剛剛就職，動蕩頗為嚴重。”
    吳玦看我一眼，又點著這塊地方，繼續道：“朕也不是不知道這裏的民心所向。故派遣吏部一人，工部一人，兵部一人去輔佐縣令，平息動亂。”
    這意思是，吏部的讓我去？
    吳玦的眉頭緊鎖，雙唇抿著，失去溫和的笑臉，露出帝王將相擁有的嚴肅的神情，連那雙桃花眼都閃爍著刀光。
    我朝他點點頭。
    “此次任務非常重大。連嶺一帶的叛軍如若知曉朝廷派遣官僚監察，一定會發生動蕩。祁國也有出兵的可能。”吳玦躊躇了一下：“故，你們這次前去，要隱人耳目。”
    我慎重地點了點頭。
    魏雨琛會心一笑，用手拍在我的肩上。
    聖命不可違抗，但世琰卻也不能離開我。我要抓緊時間，給他尋找禦醫，尋得給他治病的方法。
    “請問陛下，我們何時出發？”我問。
    “三日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