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活著
    “你們的規矩可真是奇怪。”陸恭生嘲笑了一聲，然後也不再說什麼了。
    但陸恭生也無法入眠，阿靜的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了，一直都沒有一個讓人安心的結果，今日又因他而掀起這番風浪，折磨得人心力交瘁。這是陸恭生第一次對阿靜生起恨意，這也算是陸恭生第一次如此憎恨一個人。
    這種恨，由痛而生。這種恨，忽然之間就紮入了心底，其根攪翻了人的五髒六腑，將那一點兒微薄的愛攪得粉碎。
    什麼都沒有了，當愛被恨攪碎的時候，心裏隻剩下了孤獨。
    被昏暗的光線包圍起來的孤獨，被往事渲染上神秘色彩的孤獨。
    陸恭生的眼瞼擋不住眼淚的泛濫。他不是一個會把眼淚掛在眼角的人，但這一次，他真的就任由那眼淚順著眼角流過，流過太陽穴，流進了耳朵……流到了很多的地方。
    但他沒有抽噎，他安靜地躺著。
    對於這些事情，他不知道緣由。他的人生，仿佛一直都是受安排的。
    在這條人生的路上，他曾無數次問過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為什麼要活著，為什麼會有降生，會有死亡。
    這個問題，在他遇上阿靜的時候他問過。那會兒，阿靜就是他的迷藥，那會兒，他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活著就是為了遇見這個人，享受這快樂。那個時候，在他的世界裏，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直到阿靜死……
    阿靜的死來得太突然，也給過他刺痛，但那種痛並不長，一直都被埋藏在心底的最深處，從未流露出來過，以至於他自己都極少能夠察覺到。偶爾察覺到的時候，他也問過自己：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
    那一段時間裏，對這個問題，他一直沒有答案。
    最終，他想：應該就是為了死吧。
    活著，就是為了死去。從降生的那一刻，人生之路就在向死亡的門蔓延。
    在那條通往死亡之門的路上，他遇見了關小棠，這個人，仿佛一根刺，刺痛他的神經，刺痛他身上的每一個地方，但又如同一股讓他覺得舒適的香，沁人心脾，使人舒服。
    他想：活著，應該就是為了等這個人吧。
    多愁善感的人生，年輕的少年。剛剛踏入痛苦的門檻。懷裏揣著過去的支離破碎，腳下踩著一條荊棘之路。前方是看不清的混沌，隻有天上灑下朦朧的光，給他一點兒摸著的希望。
    這條路，到底該不該繼續走。
    回頭，是過去的，那些懵懂無知的快樂和分裂之痛。往前，是沒有盡頭的荊棘路。
    “小棠……”陸恭生心裏念著這個名字，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混合進了這兩個字。這兩個字，仿佛就是他緩解痛苦的藥。
    不遠處的衛雎也沒有睡著，衛雎的臉僵硬得沒有一點兒表情，隻有那雙眼睛裏的決絕和篤定透著一絲絲陰狠。
    “陸恭生。”衛雎忽然開口喊了一聲。
    陸恭生應了一聲。
    衛雎問：“你在想什麼？”
    陸恭生沒有回答。
    衛雎又道：“我在想，我想了十多年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活著，到底為何？”
    “你活著，大約就是為了折磨我們這些和你不相幹的人。我們活著，大約就是為了接受你的折磨。”陸恭生倒也大方地給了答案，“你看，你就為了折磨一個歐陽均，牽扯了進了多少人。這是你的本事，也是你活著的意義。”
    衛雎咬了咬唇。眼中陰狠之氣，越發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