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不能言
    九月，S城的天還很熱。
    關小棠脫掉了那洗久了的襯衫，換了一件新的短袖衫，那張俊秀的白瓷臉上，表情稀薄得可憐。冉鴻飛總說關小棠害羞，像個小媳婦。關小棠也隻是微笑，不與人爭辯。冉鴻飛又說，如果關小棠是個女孩子，他一定死纏爛打非要找關小棠做媳婦不可。關小棠這一回卻是十分嫌棄，回了一句：“我不喜歡不洗澡不洗臉不洗頭的人。”
    這一句話，冉鴻飛一聽不樂意了，一急硬是將自己一個月洗幾回澡，幾天洗一次臉，多久洗一回頭的數都給報了出來。然後惹來了一群人的嫌棄。
    看著有一群人鬧起來了，關小棠就沉默了，一聲也不吭了。思緒又開始在一個人的世界裏飄蕩，想著那星辰萬千，那廣闊山河，自己好像一會兒成了一隻鳥兒，一會兒又成了一顆星，融入了世間萬物，自由自在。
    時間一直都在走，從未停過。
    在十月國慶節這天。唐飛突然來了五區，還帶了很多吃的東西，樂的冉鴻飛連著叫了唐飛好幾聲親大哥，為了一點兒零食，硬是將自己那一米九幾的高大形象濃縮成了小矮個，連骨頭都變成了軟的。
    然後唐飛就用那包零食打發了冉鴻飛，自個兒領著關小棠到五裏外的火鍋店吃了個盡興。
    飯後兩人便在公園裏散步，關小棠問，“你是換了電話還是怎麼回事，我來五區之後你的電話就一直都打不通，要不是冉鴻飛每次上網回來告訴我你還活著，我都以為你出事了。”
    唐飛笑了笑，輕輕地揉了揉關小棠的發，他說，“沒事兒，就是廠子裏最近管理嚴得很，上班不能帶手機了，下班又太累，也就沒空玩手機，隻有碰上休假的時候去網吧蹲一天，和冉鴻飛在網上碰碰麵，他告訴我你在這邊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關小棠又沒話了，兩人間緘默了少頃，唐飛說，“小棠，你跟你們主管說說，辭職吧，我們離開這裏，回家去。”
    “啊！”關小棠怔了一下，思緒一下子被拉了回來，兩眼有些呆愣。
    唐飛道，“你不是說做幾個月就回去嗎，這離過年也沒幾個月了，早點回去好，要是趕上春運就太擠了，會買不著票。”
    “這才國慶，離春運還早著呢。”關小棠眨巴了一下眼睛。唐飛沉默著，他知道關小棠不想走，對關小棠來說離開了這裏，就是離開了生計，沒了活路，他回家能做什麼？他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要力氣沒多大力氣，要學識，也沒讀過多少書，做生意也沒有半分本錢。
    “我出了點兒事，要回去了，你陪我一起回去吧。”唐飛望著關小棠，黑色的眼眸裏情緒如潮。有些事情，他不能對關小棠提起。就好像這幾個月裏，他一直都在躲藏，他去了不同的城市，花光了身上的所有積蓄；就好像幾天前，他剁了一個人的手，今日警察正在到處的找凶手；還有，他還見到了陸恭生，陸恭生的手臂受傷了，腰也傷了，臉破相了，頭也傷了，這幾個月裏，一直都住在一個很隱秘的地方，沒有聯係任何一個人，唐飛見到陸恭生，陸恭生給了唐飛一筆錢，求唐飛帶關小棠離開這個城市，永遠也別回來。
    關於這些事情，唐飛永遠也不會對關小棠提起。
    夜，在郊外，茂密的樹葉在月下呈現黑色，竹笛的聲音回蕩在林間，薑離背對著院子裏的人，將手裏的這首曲子吹完，然後才慢悠悠地問了聲：“關小棠那邊怎麼樣？”
    “他很好，唐飛過去了，就怕他不肯離開S城。”說話的男人表情有些惱，頓了頓，又道，“薑離少爺當真是菩薩心腸。”
    “不是我菩薩心腸，隻是因為他是恭生的人，恭生在意他，別忘了，此刻你我和恭生是一條船上的人。”薑離揉了揉眉心，月光照著他疲倦不堪的臉。“我去看看恭生，你也去休息吧，我父親那邊的事你別去插手，也別和他聯係，他還在找陸震華的下落，這陸震華也不知道躲哪裏去了，這幾個月裏一直都沒有出麵，所有的生意都沒管了不說，就連恭生出事快要死了他也沒有出麵。”
    男人沒有再說話，安靜地立在院子裏，看著薑離繞過一道小籬，走進那藏在竹林之後的小別墅裏，別墅建在水上，很小，很靜。裏麵隻住著一個人，這個人在幾個月前出了一場車禍，然後就一直住在這裏，沒有離開過，今日他的臉上還有一道沒有消退的疤，他的手，拿茶杯還有些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