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的腳邁進那個昏黃的房門，他們同時瞪大了雙眼。
    棺材蓋已經打開，楊老先生倒在門口的位置。眼前的景象是楊遲崢描述的母親死亡現場，也是那張照片的場景，與照片一模一樣，不差分毫。
    顯然兩人都驚呆了，仿佛走進了照片，大太太就死在他們麵前，發絲間露出的圓眼死死地看著他們。
    金燦背上汗濕一片，這不可能。大太太死了這麼多年，不可能從棺材裏爬出來再死一次。
    “可惜，你們來晚了。”
    聽到這聲音，金燦頭皮發麻，汗毛直立，豆大的冷汗從發間滑落。此刻完全嚐到了毛骨悚然的滋味。
    左又皺著眉，一動不動，甚至沒感覺到金燦抓他的手突然用力了。
    坐在地上的大太太動了，手裏的話筒掉落在地。她緩緩抬起頭，扶著茶幾慢慢起身。
    窗戶大開，風吹得燭光閃爍。
    “認識我嗎？”那人把額前的長發別在耳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借著搖曳的燭光，一道細長的疤痕從她的眉毛上方一直延伸到頭發裏。
    “你是白拜爾。”
    女子點頭。
    白拜爾？金燦回過神來，不是大太太，而是白拜爾。這時她才想起人民警察的職責。
    她趴在楊老先生的正麵，探了探老先生的脈搏。抬起頭，失落又崩潰地看著左又，嘴唇顫抖不停，“沒脈搏了，怎麼辦？”她幾乎要哭出來，仿佛死的是她爹似的。
    “你先把老先生帶到他的房間。”
    “可是他已經死了，我們不能破壞現場。”
    “聽我的，要你去你就去！”左又命令道。
    這時的金燦六神無主，像個愛哭的小媳婦，看著左又堅定的眼神，她還是選擇信任他。不管他說什麼，都信。從小到大，左又都在幫她，一直都是。
    金燦背起老先生，看一眼左又，確認過眼神後，她埋下頭，匆匆離開。
    “還記得我嗎？那天在公園……”
    “記得，你從人販子手裏救下一個小女孩。我覺得你眼熟，原來你和楊遲崢長了一模一樣的眼睛……”
    “應該說，跟我們的母親長了一模一樣的眼睛，美麗的眼睛。”白拜爾一笑，目光閃閃宛若星辰。
    “知道我為什麼叫白拜爾嗎？他們都這麼叫我，每一次都連名帶姓地叫。每一聲都在說‘白家敗給你了，白家敗給你了’。叫一次，就提醒一次，白家有我在就是恥辱。看他們的眼神無奈又不知所措，多可笑啊！”她走到窗邊，讓窗外的風吹著自己。
    左又似乎不打算說話，靜靜地看著她，靜靜地聽著。
    “我愛這個家，他們也愛我，而我的身份時刻折磨著他們。都怪那個流氓，他不知道從哪兒得知我有豐厚的遺產，竟恬不知恥地來與我相認。我想你也知道了，他找我的那天發生了什麼。要不是他我不至於活得爹娘不認，我的親身母親也不至於失去生命。”
    “為什麼要殺楊老先生？”
    “因為他殺死了我的母親，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母親。而我在得知她是我母親的當天，就眼睜睜地看著她痛苦地死去。所以我恨他，我要殺了他們。到了今天，我終於做到了，終於做到了。”白拜爾肩膀劇烈抖動，繼而雙手捂麵。
    許久，兩人不再說一句。
    “你會抓我嗎？”情緒穩定後，白拜爾突然問道。
    “我想我會的，殺人要受到法律的製裁。但我覺得你本性不壞，或許能免死刑。”
    “真如肥公說的，你真不近人情。”白拜爾冷笑一聲。
    “跟著他很危險！”左又上前一步，“他可不是會講人情的人。”
    “我不跟任何人。特別是男人，我不像我的母親那樣傻，被兩個男人耍得團團轉。”姑娘的語氣裏多了一絲輕蔑，“對了，我想恐怕在這之前你就已經認出我了。介意說說你是怎麼識破的嗎？”
    左又歎了口氣，“如果你能告訴你殺人的前因後果，我也可以告訴你。”
    “好，成交！不過你先來。”白拜爾轉回身，嘴角上揚。
    左又攤手，表示並不介意，“我最先發現你在易容方麵的破綻。我覺得你黑的有些不自然，那天李沐打翻茶水，我借給你擦水為由，看了你的手，發現你大意了。手掌竟然和手背一樣黑。而且我發現一個特點，你的小拇指極短，而仿冒照片裏的女子的小拇指也極短……”
    白拜爾伸手看看自己的手指，點頭，“確實，我的小拇指不一般，看來上天一定要將我同普通大眾區別開了。”
    “從那以後，我就開始懷疑你跟大太太的是不是有什麼聯係。按你的年紀，我想到了白拜爾。再根據DNA我查到了你和大太太的關係。”
    “原來是那張照片漏了底啊！我還是那麼粗心，爸爸批評得對。”白拜爾喃喃地說著，不由摸了摸額角上的疤痕。
    左又講完了，但他換了一個問題，“你的母親死了一次，楊老先生也死了一次。如果我把他救活，你會不會再殺了他？”
    “不可能，他已經死了，不用我再殺他第二遍。”
    “我說如果！請回答！如實地回答我，你會放過他嗎？”左又再走進一步，目光如鑿子般剛毅。
    白拜爾雙手環胸，頭一歪，似乎這樣才能看透左又的心思，想了一會兒，她說，
    “好，我就當看在你的麵子上，如果他還活著，我放過他。”
    姑娘說完冷哼一聲，“但那不會發生的。這場遊戲你注定是輸了。”
    她那自信到傲慢的樣子簡直跟楊遲崢一模一樣。如果楊遲崢知道他跟白拜爾的關係，他會接受這個事實嗎？
    “是嗎？”左又抬起頭，嘴角微微上揚。
    看著左又的表情，白拜爾收起了笑臉。
    “看來你在醫學界的朋友不多呀！見過吃了能讓人隱藏生命體征的藥嗎？”
    左又看到，白拜爾的表情變了。從輕蔑變得憤怒，她天使般的臉上露出了惡魔的神色。
    “左又，左又，老先生醒啦！老先生醒啦！”金燦一路跑一路喊，興奮、激動難掩。
    白拜爾眼睜睜看著金燦氣喘籲籲跑至門口，她一臉難以置信，怎麼可能活過來呢？怎麼可能有那種藥。
    “抓住她！”金燦一擼衣袖，朝白拜爾撲去。
    白拜爾苦笑一聲，轉過頭。
    燭光滅了，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煙霧。
    兩人打開手電，白拜爾已經消失。
    “趕快回到老先生身邊去，以防萬一！”
    金燦點點頭，一溜煙跑沒影了。
    左又看看這個房間，確實花了點心思布置的。他當時怎麼沒想到找大太太的房間看看呢？他抓了抓頭發，懊惱地轉過身。
    就在轉身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覺上衣口袋似乎變重了。
    他摸了摸，那口袋裏有一張紙，還有一個彩色的跳跳球。對著光他仔細看了看，那球上歪歪斜斜地寫著兩個字——小遲。
    看來跳跳球是楊遲崢小時候的玩具。
    他翻開那張紙，打開發現那是三張。買一張都寫滿了字體體雋秀的字。
    “看來這就是她給我的回答了。可她什麼時候放到我的口袋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左又摸摸腦袋，收好這兩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