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看了一眼背對著他立在窗邊的陸賜，握了一下拳。他猜不透陸賜此刻在想什麼，但是毫無疑問，他很焦慮。
    陸賜的緘口不言並不代表他並不關心洛阿，甚至恰恰相反。陸賜沒有向別人傾訴或尋求安慰的習慣，所以他愈是心煩意亂，話便愈少。
    秦穆在這一點上和他很像，他同樣心緒不寧，欲語卻無言。
    維持在室內的低氣壓持久沒有消散，陸賜覺得自己很失敗，他知道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兄長，剝奪了洛阿的自由，將她困於牢籠，完全交予他人教養，疏於關心；如今洛阿遇到危險，他卻什麼也做不到。
    現在他很清楚洛阿在哪裏，可是他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能做。
    電話的聲音打破了詭譎的靜謐，陸賜接通了電話後，抿了一下嘴唇。
    通訊切斷後，他拿起外套，像是要出門。
    秦穆忍不住問：“發生了什麼？”
    “蒙褚在網絡上公布了一段視頻，給我惹了點麻煩。”
    “路上小心。”
    陸賜胡亂點了點頭，快步離開了家。他一直都沒有回頭用正臉麵對秦穆，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通紅的眼眶，即使那個人是秦穆。
    飛行器向前飛，陸賜壓低帽簷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必須在到達神殿前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分明……應該已經習慣失去了。
    秦穆待陸賜走後，讓智能為自己打開了電腦。想也知道蒙褚發布的不會是什麼好視頻，但他還是必須看看。
    看著看著，秦穆的目光僵住，渾身發冷，臉色亦變白。
    喘不過氣。
    視頻的內容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陸賜，已經過去兩天了，看樣子你是不打算把我發給你的那段信息公布，也不打算答應我的條件了。為什麼呢？我覺得我提出的條件並不過分啊。”
    畫麵上，蒙褚坐在一個轉椅上，手裏饒有興趣地把玩著一個小盒子，隻偶爾會抬眼望向鏡頭。
    “用岑溪的右腿，換你妹妹的一條命，對於你來說是虧本生意嗎？”
    蒙褚突然用右手托起了盒子：“反正，你們的義肢技術很發達吧？失去了這條腿，岑溪也能夠正常生活。隻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洛阿就能夠平安無事地在反叛軍生存下去，可是你為什麼選擇了沉默？”
    “是因為你骨子裏的高傲不允許你和敵人談判，還是說，對於你來說，岑溪的一條腿比妹妹更重要？”
    秦穆的心情差到了極點。蒙褚的意思很明白，即便陸賜真的答應了他的條件，他也不會放回洛阿。毫無疑問，這樣一來，洛阿會成為一個萬能的籌碼，陸賜作為一個軍隊的統領，是絕對不可能答應這種條件的。
    更何況，蒙褚還不一定會遵守和陸賜的約定。
    同樣……陸賜對反叛軍的恨意之強幾乎人盡皆知。讓陸賜和反叛軍談條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連秦穆都明白的這些道理，蒙褚自己不可能不清楚，他一開始就知道交涉不會成立，他做這些，恐怕隻是為了挑釁羞辱陸賜。
    畫麵裏蒙褚滿含笑意地打開了盒子。
    盒子裏，裝著一隻帶血的眼睛。
    秦穆聽見自己腦子裏轟隆一聲。
    “不要擔心，雖然你至今沒有回應我，但是我會給你時間的。”蒙褚道，“直到我將小公主身上的器官全部摘下之前，你都有時間反悔。”
    幾乎連血液都凍結的冰冷話語仿佛依舊回響在室內。視頻終止，畫麵靜止在盒子上。
    秦穆對著屏幕僵坐了很久。
    ***
    “蒙褚！你是瘋了嗎？！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啊！”簡欣撕心裂肺地吼著，即使她知道這些話語不可能讓蒙褚醒悟，但此刻，她隻想問問清楚，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人性。
    “那又怎麼樣？”蒙褚語氣毫無波瀾地問道。
    這句話，堵住了簡欣所有的質問。
    “這個孩子的誕生從未經過我的允許。是你私自將她帶到這個世間，讓她受到這些折磨的。”蒙褚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甚至有些暢快，“現在，你卻要為自己的過錯來責怪我，你不覺得自己很奇怪嗎？已經‘認賊作父’的這個孽種，對於我來說根本就是毫無價值的。”
    無話可說。
    對這種言論。
    簡欣拚命忍耐著淚水，她不想失態。
    “我對王軍的恨永遠也不會消失。敵人所生的女兒，即便流著我的血，她也是敵人。”
    “對不起……”
    “什麼？”從簡欣那裏聽到這三個字，蒙褚著實有點意外。不過他又覺得有點好笑，因為分明剛才簡欣還在對他破口大罵。
    “求求你，隻要你能放過她，無論你怎麼罵我都可以，別再……別再傷害她了……”
    女人泣不成聲的哀求卻並沒有勾起蒙褚的同情。甚至，他還覺得更開心了。
    沒有任何一件事比看到仇人痛苦更讓他暢快的了。
    “這個啊，我可能做不到了。對了，看你這麼難過，要不要出去跟所有人說明我們的關係，然後告訴他們洛阿是我的女兒啊？那樣的話，說不定會有人來指責我呢。當然，你可以放心，就算你說出真相，也不會對王軍營救洛阿的計劃造成影響的，因為即便是現在，他們也沒打算救她。去說吧，我很好奇會有幾個人相信這種荒誕之事。”
    下唇被咬出了血。
    直到通訊切斷，簡欣眼中滔天的恨意，也沒有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