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決殤
    一場命局，花了三生去遺忘，卻獨自背負了三世的寂寥。那死後的訣別，是你留下最狠心的報複。
    ——扶疏
    魔界來犯時，清茗正在那崖邊，半躺在那繁花落盡的枯枝上，半睡半醒。
    對方真的，再也不曾來過了。是什麼喚醒他了呢？那股熟悉的氣息，讓他恍若昨天，推杯換盞。
    ”扶疏……你回來了嗎？”
    他飛身追溯那抹熟悉的氣息。對方來了，讓他見見那人，就一麵，遠遠的一麵也夠！
    他腳下生風，一心急著見對方，卻沒有發現，蜀山的異樣。
    ”等等我……扶疏……”
    入骨相思，君可知？
    唉…不知也罷。
    清茗氣喘籲籲趕到大殿時，看到那人一身紅裳背對自己而立，左手上卻扣著術宗宗主的命。喜悅一瞬被憤怒覆蓋，那人在做什麼？在做什麼？
    他恍若意識到什麼，轉身，下九百九十九級階梯，屍體橫布，血流成河。
    蜀山…他的蜀山…
    “我顏清茗，願繼掌門之位，護蜀山風雨，讓它百世傲然。”
    “清茗，師父最看好你，你一定要繼承師父遺願。”
    “顏清茗，定當不負師父囑托！”
    往年的信誓旦旦，如今，付諸一炬。
    滅絕性的屠殺…
    因為一場情傷，他毀了自己所愛的蜀山。
    這是他的家！這是他的家啊！
    魔神紅顏…
    你不知道，這是他的家嗎？
    除了你，還有什麼可以讓自己依靠？是蜀山啊！
    是他毀了蜀山…
    他沒有完成師父的遺願…
    指尖漸漸收緊，他臉色蒼白。
    ”嗬嗬……”
    魔，不愧是魔。劣性不改，他早該知道的，人魔，隻能是敵人。
    是來討債？因為得不到的感情？
    他凜然掀開下擺跨進大殿，朗聲：”魔神殿下，可是再找在下？”
    他眉間的鶴紋已現，眼神冷冽，嘴邊溫潤的弧度也不複存在。
    ”扶疏，今日，為了蜀山，身為掌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蜀山血海深仇，休想就此了斷。”
    扶疏肆虐著脆弱的生命，魔性使然，竟有些從所未有的快樂，他在等著那人到來，等待那人也死在自己手裏。
    當他聽聞熟悉聲音，內心喜悅萬分。阿茗一語幾欲吐出，卻還是因為那人所言生生止住，眼中忽而淒楚萬分。
    阿茗，你想要我死，我便屠你蜀山，我們到底是回不去了。
    始終不曾回頭，怕是看到那人一眼便止不住內心思念。
    到底，還是回不去了……
    ”玉清掌門，好久不見。”
    扶疏回頭的刹那發絲拂過臉頰，觸感仿若垂落的桃花。隔著大殿望去，那人的眼神令自己不忍。
    阿茗，必要這樣看我，可是你先對不起我的。
    內心翻起千尺浪，扶疏表麵卻依舊若無其事。甚至眉宇間微微顯露了些許陰霾，襯得本就妖治的麵容更加猙獰。
    阿茗，是你逼我的。
    他眼眸輕瞥，大殿四處橫屍，地上的鮮血堪比血色的陌上。唇邊泛起嗜血的淺笑：”掌門可滿意本殿送的禮物？”
    一步一步向日思夜向之人靠近，帶有白銀鑲邊的鹿皮長靴踩在地上，聲聲鎮人心弦。紅色衣袍被風吹起，頗有當年初見之姿。
    ”到底是故人，掌門不喜歡本殿送的禮物麼？”
    扶疏伸出蒼白右手撫上清茗的臉頰。
    似乎瘦了。
    他想。
    然而右手動作加大，直到指骨都有些泛白。
    ”恩？掌門不想回答本殿麼？就這麼…不想與本殿說話麼？”
    清茗看著扶疏一步一步靠近。感覺自己快要站不穩。一如初見盛氣淩人，邪魅橫生。
    禮物嗎？
    指尖收緊，仿佛要掐出血來，這是禮物？這是禮物……嗬，還真是扶疏的性格不是麼？
    清茗感覺快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因為自己，蜀山遭滅門之災。
    顏清茗，你太天真了。對方可是魔神，有什麼能夠讓他珍惜？
    他不會讓你好自為之，他會讓你生不如死。
    清茗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
    別再靠近了，熟悉的卻又陌生的氣息快讓他窒息。
    臉上的觸感有些冰涼，蒼白的臉閃過一絲受傷。
    他緩緩拍開對方的手，深吸幾口氣，隨即抬頭冷眼看著對方。一字一句：”謝過魔神殿下的禮物，在下的榮幸…”
    語畢，眼裏忽而閃過猶豫，下一刻卻大喝一聲：”墮天！”墮天入手，他橫劍揮向對方，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他不想…
    他不想走到這一步的…
    他咬牙忍住打顫得手，努力發揮力量將墮天指著對方。
    人和魔的差距。
    是實力，感情，親情，永遠跨越不了的鴻溝。
    你說對嗎？
    魔神扶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