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陌上花涼
    夢太晚，酒太涼。誰中了紅塵毒一場，負了情癡萬丈。陪君醉笑三千場，轉身卻訴離觴。
    ——清茗
    那人立懸崖之姿，晃若謫仙，大有羽化歸去之勢，扶疏內心一陣恐慌，想伸手拉住，卻因為一句“要不起”而生生止住，內心仿若抽髓般的疼痛。
    不想要就算了，不必找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阿茗，你何必生生踐踏我的感情？
    魔亦有心，魔亦有情。
    可是最終，一句話也未說出，隻是死死盯住眼前之人的動作，仿佛要把人盯到骨子裏，一輩子不忘記。
    扶疏妖治的麵容亦有些扭曲，薄唇緊緊抿起，隻有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閃爍狼性的神韻。
    一瞬間頭腦裏閃過直接把眼前之人殺死的衝動，那樣，對方就隻屬於自己了。但他在片刻就立刻打消了念頭，若阿茗死了，自己去哪裏在找個同樣的阿茗…若隻有他一人存世，那又有什麼意義？
    緊閉眼眸，他唇邊不知何時出現的嘲諷笑意加深，再睜開時已呈現截然不同的氣勢。
    ”賜教掌門，本殿了然了。”語氣淩厲而又惑人，許久未曾出現的稱呼再現，仿若初見之時。
    那時…自己還沒有愛上對方。
    他移步端起酒杯，直飲三杯，道：”自罰已過，魔界事務眾多，不敢久留本殿告辭。”不等答話，他的身影已化作流花四散。
    阿茗，若這就是你想要的，以後…
    我再也不會來了，請你一定要保重，有最後看你那眼留作回憶，已能度過千年萬年。
    人走酒涼。
    自己還是親手推開了。
    清茗緩緩牽起嘴角，執起酒壺猛灌。
    扶疏…
    ”唔…咳咳…”
    因為一下猛灌讓自己不小心嗆著，趴在桌案上咳嗽，枕著左手臂，他忽然就笑了。
    ”清茗，你好自為之。”
    他眼神有些迷離，似乎還想捕捉到那人的身影，卻隻有泛泛落花。伸手去嚐試觸碰到什麼，卻隻有懸落的桃花。
    他無力的垂下手，有什麼從眼眶掙裂，奪眶而出。
    喝下最後一口酒，指尖微鬆，酒壺應聲而碎。
    他忽然睜大眸子，反應過來什麼。緊張的拾起那些碎片。
    這是那人送他的，怎麼就碎了……怎麼就碎了……
    連它都討厭自己了…嗎…
    他死死的把一碎片握在手中，血細細蜿蜒也不想在意。
    有什麼，比這般更痛？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清茗搖搖晃晃站起身，腦袋因喝了些酒有些不清醒。
    他忽然喚出墮天，執劍起舞，還記得那人說，阿茗舞劍真好看。仿佛還可以感受到身後的溫度，隨著落花起舞。
    一式畢，他一劍揮向桃樹，藍色的劍氣硬生生從半腰砍斷桃樹。
    看著緩緩落地的桃樹，發出似哭的嗚咽，終是揚起一地塵土和灰飛的桃花。
    一瞬，所有眼色瞬間成灰。
    連那一方桌案，也埋葬了。
    他看著倒下的枯樹良久，收起墮天，轉身緩步離開，抬手擦幹淨嘴角一絲血跡，一步一步離開這個他再也不會踏足的地方。
    自己不該踏足那人的世界。而踏足了，又讓那人說出那樣疏離的話。
    我們，為何是這樣的呢……
    轉眼，已虞千日。
    千日對一個魔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時光，短到…
    他還沒來得及忘記那人，阿茗。
    慵懶的半倚在魔神宮殿的陌上花王座上，扶疏微闔雙眼，墨色發絲散落在玉色臉頰一側，底下大殿跪著顫栗的手下。
    ”哦？”他聲線魅惑的開口：”你是說有人蜀山前來挑釁，要取本殿首級回去，還是奉掌門之令。”
    扶疏伸手輕敲額頭，臉上看似若無其事，但眼眸中的寒光，卻毫不掩藏。
    阿茗，為了你之位掌門，你要我死是麼？你真的…絲毫沒有愛過我麼？
    他眼光一凜，從王座上起身，魔神氣勢顯露無疑，抬起右手，指間陌上花凝聚。
    ”魔界將士聽令，隨本殿去蜀山，一草一木皆不留。”
    扶疏唇邊泛起嗜血笑意，阿茗，你為了你的負我蜀山，那我便毀了他給你看，既然你不屑於我的愛，那自己又何必執著於自己的幻想當中。
    因世俗而負的癡情，注定一生的寂寥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