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猜他們是一對兒。
    我不會蠢到打聽，但時間久了心裏難免好奇。
    我不該好奇的。
    我知道自己幹的都是些什麼活。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把工作和生活分開。
    別想太多工作上的事。
    處治一個撕裂的陰`道或肛`門，不需要去想是怎樣造成的。
    病人不是人。不能把他們當成完整意義上的人看待。
    我得記住對我來說他們隻是需要縫合的傷口，重新接上的骨頭，隻是一堆肉。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知道他們的名字，想起他們也有人的感覺。
    晁勝的那個病人不是我見過傷勢最糟的。
    我覺得發生在他身上最糟的是晁勝真的愛他。
    晁勝不是那種實施了暴力後會抱住另一半的大腿痛哭流涕，下跪發誓的男人。但他的確後悔。每一次，他都深深悔恨自己。
    他的每一下溫柔的碰觸，每一個眼神，都表達著他希望對方盡快好起來，他們好重新開始。他在用悉心照顧對方的行動表示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對待他的決心。
    每次我幹完活，晁勝都會額外再給我些錢。
    我想他的用意是叫我永遠別再提起這事，而且覺得從此以後自己再也不會叫我登門。
    他最好的記錄是三個月。
    這期間我倒沒想過他改了。我以為他已經把那個人打死了，所以再也用不著我。
    這事是個惡性循環，我不認為他真的能改。
    說到這裏，我想說明一下我對晁勝這個人談不上印象多差。
    除了知道他可能喜歡男人和習慣家暴以外，我對他的感覺和這座城市的大多數人一樣，就是別惹他。
    單從外表上看，晁勝不會給人什麼差勁的印象。
    他的年紀應該和我相仿。我快三十了。
    除了年紀我們就再沒別的相近的地方了。
    晁勝比我可引人注目得太多了。他個子很高，相貌英俊，臉上通常沒什麼表情，不怎麼愛說話。我想這種冷酷更會讓人為他傾心。
    他的經曆就像一部帶有個人崇拜色彩的黑幫電影。晁勝的父親也是一位黑幫老大，在晁勝二十歲的時候遭人暗算，晁勝手刃仇家，重整殘局，之後勢如破竹，漸漸雄踞了這座城市的黑道龍頭地位。
    我覺得晁勝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或者男人都能得到。
    但他偏偏執著於一個沒救了的癮君子。
    我的那個病人毒癮很深，時日無多。
    他就算不死於這次的腦外傷，也將很快被他自己那已嚴重破滅的精神狀態消耗殆盡。
    回想起來，我似乎就沒聽過他除了說“我愛你”和罵人以外的話。
    他犯毒癮的時候就邊罵邊說“我愛你”。
    他不犯毒癮的時候就不說話，就算再疼也不怎麼出聲。
    我沒見過晁勝打他。
    但我見過晁勝給他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