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一月三十一日八點四十一分晴。地點：家。
    “你……看過我的小說吧？”
    她的話說出口的時候，人就坐在我的對麵。餐桌上的東西她隻喝了一口牛奶。
    “一起去喝一杯這種讓人容易產生誤解的話是都市小說《偏偏遇上你》的橋段，浴室的呻吟是我的耽美小說《戀愛操作師》的橋段，在冬天的玻璃上畫窗花然後十指相扣接吻什麼的是我最近還在連載的……叫什麼來著？哦，《適可而止》抱歉，我的文章太多名字有時候難免記錯。還需要我……再說兩個給你聽嗎？”
    她的語氣和話語，帶著讓人不可一世的驕傲和壓迫感。
    她的神情和語態完全判若兩人。眼睛裏，閃著無比睿智的光芒。好像很早，就已經洞悉了這一切。當然，這也可能隻是陽光從窗戶射進來後我所產生的可笑的幻覺。但是……明知道是這樣還是和我上床了什麼的……就好像被人戲耍了一樣。
    “啊，看過。”既然紳士般的偽裝被對方一眼看透，我也沒有什麼可狡辯的。反正，我最初的目的，也無非就是和她上床而已。不如，再坦誠一點吧“每一篇都看了。但是好像——名不副實啊。”
    “小說什麼的本來就是虛實結合的幻想，哼，隻有白癡才會信以為真。”她冷笑一聲，語氣是我從沒聽過的冷淡和鎮定。我果然……被耍了。
    “但是……我並沒有吃虧吧？”我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去。一隻手撐著桌子，一隻手按在她的椅背。“和我……做得很爽不是嗎？說了的吧，很舒服什麼的……”我低下頭看她。羞辱的話就不自覺地衝口而出“樣子很淫蕩呢。你是多久沒做愛了？居然隻是摸了一下而已就濕成那個樣子。哈。”
    住口。我一定是瘋了……
    “一個星期？一個月？還是一年？像你這種女人，應該去做援交。每天在電腦前寫這種黃色小說什麼的，不滿足吧？”
    我果然……是瘋了……
    “變態！”她從椅子上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大門關上的時候，她頭發上玫瑰香波的味道似乎仍殘留在空氣中。
    沒錯，說的一點都沒錯。這樣的我，果然是很變態。
    媽的！
    我一揮手把桌上的杯盤全都傾覆到地上，拳頭落在餐桌上，發出憤怒的聲響。可恨的女人。
    五分鍾之後，當我想想也不是那麼憤怒的時候隨之而來的是懊悔——看著一地杯盤慘烈的懊悔。雖然善後工作很快就結束了，但是在這種暴力行為之後導致餐具無法配套的後遺症讓我想想就覺得煩躁不已。
    啊，大年初一什麼的……歲歲（碎碎）平安吧。
    在房間裏走了幾個來回，感覺身邊總能聞到她頭發上玫瑰香波的氣味。可是，她確實已經走了……可惡的女人。
    然而，就在這時，我發現了仍在盥洗室的衣架上晾曬的衣服。還有……被無規則甩在玄關的兩隻拖鞋……
    她到底……是穿著什麼跑出去的啊？
    襯衫？還有我的V領毛衫？
    啊……可惡！
    我開始覺得頭痛。
    愚蠢的女人。
    我開門想要追出去的時候卻看見，她就蜷坐在走廊的電梯間。靠在走廊的暖氣旁，光著一雙……凍得有些發青的腳。【大家還記得小區的電梯是要有業主卡才能搭乘的什麼的吧？每天訪客係統都會重置什麼的人工智能最討厭！】
    我歎了口氣，走了過去。
    “進屋。”
    我知道，自己的語氣並不好，但是這種按捺不住的情緒讓我覺得無法控製。
    她沒有回應我，也沒有抬頭看我。隻是抱著膝蓋，同時把腿收得更緊小心地不讓自己的身體和我有任何接觸。
    “我說進屋。”
    魂淡！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已經不想等什麼不切實際的回應。直接把她抱起來，捧回了屋內。
    “拖鞋也不穿就跑出去，能耐啊！”
    她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隻是小聲地嘟囔著，好像一個對老師不滿卻又不能言明，隻好在對方說教的時候自說自話的中學生。“我隻是——不想帶走你的東西。”
    “哈！”這句話被我聽到的一瞬間，我卻忍不住笑了“既然這麼想和我劃清界限，就應該把衣服也脫了。光著身子跑出去。”
    ……
    這句話挺好笑吧？這句話應該挺好笑吧。
    可是為什麼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呢……
    氣氛尷尬的時候說著這種略帶性幻想的胡話本應該使氣氛得到緩和的，但是為什麼，反而……更加尷尬了呢。
    我將她放在地板上，希望她的身體可以快點暖起來。【北方的地熱什麼的，是你們永遠無法理解的存在(￣_，￣)】
    “你覺得……我的小說……有意思嗎？”
    “啊，大部分。”
    她意料之外的發問，讓我也隻能如實回答。
    “有些想法很有趣，但是有些——邏輯上說不通……不過——哈。”我毫無惡意地笑著“激情戲什麼的寫得挺不錯的。”
    “哈，變態……”她抿了抿嘴唇，也笑了。
    “啊，”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我的皮包呢？”
    “那個——應該在衣帽間。等一下。”我去衣帽間把她的皮包拿了過來，順便又拿了一雙拖鞋給她。
    “這個……給你。”她翻來翻去，從包裏拿出幾十塊零錢。
    “……這是什麼意思？”
    “前天的酒錢，房費，還有——昨天超市的錢。一人一半……但是，我現在隻有這麼多，剩下的我過兩天再給你送過來。”
    我下意識地瞄了一眼她手裏的錢。大概是——兩張二十塊，三張十塊，一張五塊，還有七八張一元紙鈔以及幾個硬幣“你這還真是……一百塊都不給啊。”
    我蹲下來，溫暖的陽光透過客廳的落地窗，布滿了整個房間。玫瑰香波的味道，就在這種寧靜的氛圍中蔓延開來。
    “不如——錢債肉償什麼的……”我吸了一下鼻子，隨口低聲喃喃。
    “啊？你說什麼？”我猜，她根本沒聽見我說的什麼……嚴肅的表情裏帶著困惑和疑問。不可愛的女人。
    “我是說……”我坐在地上，感受著暖氣，從木質地板上傳遞過來。
    “你看——打個比方啊。現在賣衣服的要請模特，拍電影的要找演員，畫漫畫的需要助理。那——寫小說的人……對吧？”【我都不明白你要說什麼……】
    “啊？什麼對吧？”
    可惡，我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做語無倫次了……在我改變這個倒黴的想法以前……
    “搬來——和我一起住。”
    她沒有說話，隻是瞪大了眼睛看我。微張的嘴巴，將自己的驚訝毫不遮掩地顯露無疑。
    可惡！
    我難以克製地吻了過去。
    在這種腎上腺激素爆發的時候明明不該做任何決定的。
    雖然這個吻很短暫，但是接吻之後，再一次是奇妙的沉默。
    “我——沒和誰一起生活過。”她垂下頭，很簡單地拒絕了我。“想到要和另一個人……一起吃飯，一起去超市，一起生活……日常什麼的……不光是我，你難道不會覺得會很奇怪嗎？”
    的確，她說的沒有錯。她是個很會觀察的女人。我小看了她……
    房間的格局，擺設都是我個人的喜好。衣帽間裏也沒有預留給別人的位置和空間。餐具是因為追求“完美”才買了一整套。
    從沒想過和什麼人一起生活。即便是以前交往過的女人們也因為沒有抱著任何態度，所以連同居這種很正常的事情都能免則免了。
    “哈。”我不由得笑出了聲“抱歉。我以為像你這種小說家平時也一定是很浪漫的那種。隻是覺得，如果是你的話，會很期待我說這種話的吧？”說著這種話的我，就好像一個壞心眼的男人。
    “嗯……但是如果是我的小說，可能男主人公這個時候會說——‘如果同居的話，彼此不幹涉對方的生活怎樣？偶爾一起吃飯，一起逛街……像戀人，又不是戀人這種。也可以和別人約會什麼的。反正——’”她抬起頭來看我“結局一定是會分開的。”
    “啊，我忘了。你總是喜歡悲劇的結局。”
    “因為比起喜劇，悲劇更容易讓人記住。”
    我沒有問她為什麼會覺得兩個人一定會分開。但是更讓我在意的是，現在的——這個自己。這個和她胡侃亂談的自己。
    “有沒有覺得暖和一點？”我下意識地去摸她的腳，卻被她很警惕地縮了回去。
    “好多了。”她吸了一下鼻子，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想——換一下衣服回去。”
    “衣服在盥洗室的晾衣架上。”
    “謝謝。”她翻了個身，想從地板上爬起來，卻被我猛地撲上去按倒在身下……我一定，是個禽獸……
    “嗯——”她低低地呻吟著，扭動了幾下表示抗議。
    “別亂動！”我深吸一口氣“明天就搬過來！”
    “……”
    “一會兒就搬過來！”
    “哎？”
    “現在就去搬東西！”我從地板上爬起來，去盥洗室主意她的衣服一股腦地丟給她“我現在就去給你搬東西，快點換衣服。”趁我還沒有改掉主義之前，趁我還覺得自己是個變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