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黃昏。零散的帳篷蒙上橘紅色，夕陽的暖意中，土地黑焦寸草不生，周圍更見燒枯的樹木，沉悶的環境裏充斥冷寂和肅殺。——看來是剛才的火災，叫樹木更容易砍伐。如今這塊空地，已經比青魘印象中要寬闊五倍了！
    巡邏的步卒接應他，走向最大的那頂帳營。——在路上，青魘從南麵看見了一百來匹鐵甲馬騎，西南麵更有無數步卒在排隊吃飯。——而之前在杭城作威作福的黑甲巡衛則在一座操場上很秩序的排成方格。青魘仔細看，操場的台上還有幾個受鞭刑的犯人：
    “啊！”
    刑夫問：“到底誰派你們來的？”
    “真的不知道！”淒厲的尖叫。
    刑夫刺鞭掃下去：“他媽的，還敢說不知道！”
    “啊——！大人，我們沒有欺瞞，真的隻負責運送，嗚嗚嗚，別的，什麼都不知道！”求饒的犯人渾身是水，臉還泡腫了，受過的恐怕不止鞭刑吧。
    慘叫入耳，腥血滲透高台的木板，滴成不少淺灘。
    青魘問一句：“他們是什麼人？”
    步卒順著青魘的目光看去，早先趙王爺有吩咐：如果他有什麼問題，你盡管回答就是。
    步卒摸摸鼻子，也不敢有所隱瞞，訕訕笑道：“他們啊，就是鬧得江洲沸沸揚揚的賊人。”
    青魘臉色暗沉下來：“該不會•••來自天方鎮吧？”
    “欸！你怎麼知道？”
    剛好到大營前，青魘也懶得解釋，沒好氣的“哼”一聲，不等守衛通報直接撩簾進去。
    趙懿軒穿著鬆散的灰黃內衫，燙銀色浪邊，一套黑色的盔甲掛在身後的木架上。
    暗沉的燭光燒亮了眼，他半倚在角桌上，手裏撚著一份信，聽見門口的動靜也不注意，十分慵懶的微合眼簾，忙了兩天一夜有些困倦了。
    一名侍女正為他舀酒水，酒香撲麵，他一揮手，用渾身的鋒利打散沉韻，再猛抬老鷹般的雙眼，如無形劍氣，擊愣了神情嚴峻的青魘。
    氣氛從柔和困倦到拔刀廝殺，隻是趙懿軒一個眨眼的功夫。
    趙懿軒用刺骨的目光穿透青魘，聲音壓抑：“誰傷了你？”
    青魘身上有血跡，他回想起來，不想說謊也不願承認，隻能僵硬的轉移話題，故作譏諷的笑道：
    “趙懿軒，你可幹了一件大事啊！”
    趙懿軒表情柔和下來，樂了，他疊好手中的信函，再打個眼色，讓女侍下去，待屋內隻有他們兩人後，趙懿軒勾勾嘴角，招手哄著貓兒過來：
    “算不上大事。···你過來，這裏有許多肉吃。”
    青魘挺幹脆，大步過去。有什麼事，也得先把飯吃了。
    一盤雞，一盤魚，一碟花生米，一碗米湯。趙懿軒挪開一點位置，親自為青魘添上一杯水酒。
    “你故意把我調開，是何意？”青魘扳開雞腿。
    趙懿軒把酒遞上，看對方髒兮兮的樣子，回身找自己方才用的布帕，一邊輕笑道：“你非世間中人，何必沾上世間氣？——再說，本王也不需借你手成事。”
    “不錯。”青魘咬下一塊肉，如果老劉說的都是真的，那麼趙懿軒著實厲害，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佩服，便道：
    “欲成大事不能心仁，所以也不能怪你心狠手辣。”
    “鞭打幾個犯人就是心狠手辣？——青魘，想不到你這樣仁慈。”
    趙懿軒說得苦澀，在他的理解中，青魘不夠狠，未必能接受某些事。•••大家晚一點分道揚鑣，也是好的。
    兩人關係親昵，能同被入眠，聊個通宵，所以趙懿軒用沾著酒水的帕子為他擦臉時，青魘並沒有拒絕，為此太過接近，埋了一個伏筆···
    俊美的笑容綻開，青魘把臉朝趙懿軒的方向傾斜，好讓他擦幹淨些：
    “仁慈？懿軒，你糊塗得很。——你忘了你當初差點殺了我？何人能仁慈到這種地步？”
    趙懿軒的手頓一下，食指擱在青魘臉頰上，微微顫著•••
    青魘不以為然的語氣，深深的撞擊趙懿軒的腦海：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敢作敢當何妨，旁人會敬之•••怕之•••從之•••”
    威嚴，這個詞有些可怕。
    趙懿軒居然要青魘教他，微微笑起來：“你說的是。”
    他原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但青魘怎麼說來著？他根本不在意，他欣賞的正是這種毒辣。
    “趙懿軒，你怕什麼？”兩人對上目光，青魘揚起眉頭，似在挑釁，說不盡的囂張與嫵媚。
    趙懿軒手一顫，帕子掉下去，繼而握住對方削尖的下巴。——感動，歡喜。——愚蠢。
    他湊過去，吻了這個輕易攪得他心神蕩漾，還毫不加防備的青魘！——沒錯，他不是正人君子！——沒有這種毅力！
    “唔——”
    甜膩在柔軟的唇間散開，攪翻了一池春水，驚動了沉澱水底的情緒。
    “哈——”
    不是臉，不是眼。是趙懿軒朝思暮想的吻，熾熱的舌頭抵纏廝磨，他又突然恢複神誌，並痛心疾首的想：——吻他做什麼！瘋了，本王真的瘋了。
    柔軟的舌頭一卷，含出了青魘嘴裏的肉塊，牽帶著依依不舍的唾液。
    兩人呆著恍惚了好一會兒•••
    青魘瞪大眼睛，把手裏的雞腿放到趙懿軒碗裏，抽抽嘴角道：
    “都吃到嘴裏了也搶，夠狠！”
    誤會了？——也好。辛虧他不知人情世事。
    趙懿軒攥緊拳頭，關節發白，他情緒低迷，但四肢都在發熱，腦海裏不斷的想著“得到”“占有”這樣的字眼。
    ——強烈的想法燒得腦仁疼，趙懿軒忍過來。想再次用他們是好友的借口說服自己，可是唇上彌留的溫度，卻如荼毒般灼熱而真實。
    第一次可以是失誤，那第二次呢？
    趙懿軒不是那種自欺欺人的男人。
    “瞧你這般小氣。”
    青魘的哼笑打破思緒，趙懿軒咳幾聲，躲開對方試探的目光，佯裝鎮定的說：
    “你既然在南門外，想必也遇見了季子槐吧。——有事直說無妨。”
    丫鬟小素的事重要，卻沒有眼下的這件事緊急。
    青魘用指腹抹開嘴角的水漬，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從如何遇見老劉，他如何看見“玉璽”，過濾了他和阿熊的打鬥，跳到老劉說的真相，以及最後的承諾“隻帶他一個人來”。
    趙懿軒的臉色越聽越黑，方才的尷尬一掃殆盡。——漏網之魚是江洲人士！
    ···········································
    考慮事情要耽擱很久，青魘不打擾，耐心等。
    一盞茶的時間了，他有些不甘寂寞的挑肉吃。
    “好，本王隨你走一趟。”英俊的男人站起來，說動即動。
    趙懿軒走到屏風後解開衣衫，青魘的位置正好能看見了一小半。
    隆起的肌肉，白皙而強健的手臂，腿繃直纖瘦。他養尊處優，皮膚細膩光潤，體形剛剛好，有練武人的氣魄，亦有皇族貴嗣的雍容。
    青魘沒有雜念的想：也沒見他練武，怎地比自己還健壯•••
    趙懿軒專心致誌的想事情，完全不知道春光外泄。但就算他知道又如何，在男人麵前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他的身材又不是拿不出手。
    可是趙懿軒實在太沒有防備，當他側過身，彎腰拾起地上腰帶時，根本不知道有人正饒有興趣的觀看呢！
    青魘眼裏閃過繃緊的窄臀，他愣了愣，隨即腦子“嗡”的一聲，似引燃了火繩，不到彈指的功夫，爆炸了——
    “營裏很熱嗎？”
    青魘臉頰染著紅暈，如同幹了壞事的孩子，規規矩矩的端坐著，眼睛看向台階下的毯子。
    趙懿軒換上便衣，衣冠楚楚的走出來。等了許久，青魘一聲不吭叫他困惑，又道：
    “你想等明日起行？——恐怕不妥，遲則生變，你若真累了，我倆可以坐馬車去。”
    青魘一抹臉，清醒道：“不好！——騎馬吧！”
    （甜嗎？——請問這章甜嗎？——客官，這是您們要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