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魘？”阿熊驚完，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個•••我下手沒輕沒重，你沒事了吧？”
    青魘重重的點點頭，目光則停留在遠處。
    林間的黑煙燃起幾縷，狂風擦過耳邊，冷冽刺骨。鳥雀南飛，烏雲低沉，肅穆的氣氛中掩藏著隻有野獸能發現的危機。
    老劉收回視線，手指前方，唾沫橫飛道：“青魘，這就是你那個朋友。他在屠殺無辜！可你，你卻與他狼狽為奸！”
    屠殺無辜？——何謂無辜？
    趙懿軒所做的事一定有道理，但這個道理青魘不一定明白，就像趙懿軒騙他去留水江裏撈魚。那老狐狸不說，誰知道在搞什麼鬼。
    他以為，老劉肯定有所誤會。——但細想，又覺得好氣：分明是他們先盜走了趙懿軒的東西，如今還這般理直氣壯。
    青魘譏笑道：
    “偷了東西，還說別人壞話。你們這兩個賊啊•••”
    阿熊掄掄手臂，道：“說什麼呢！還想挨一頓揍？”
    老劉攔住阿熊，眯著眼睛打量不知害怕的青魘，心想：這孩子身體羸弱，明明打不過阿熊，還要捍衛朋友情誼，如此義勇當頭，其實並不知情吧。
    老劉撫會兒長須，心中清明，看來青魘並不知道多少。那麼就讓他這個知情人說一說吧。
    老劉長歎道：“青魘，你可知道這東西的主人是誰？”周圍沒人，季府的長隊走遠了，除了老者低沉的話語再沒有別的聲音：
    “沒錯，是當今皇上。——而這玉印卻不是皇上手裏那塊傳國玉璽，是天方鎮挖到的奇玉鑄一年方成，聚靈氣衍生，是鎮妖驅魔的寶貝啊。”
    鎮妖驅魔？他們怎麼知道？
    老劉似看出了青魘的疑惑，便立即從懷裏掏出一塊紅牌子。看牌質像木，塗過亮漆，四周燙銀。牌上寫著三個大字“節度使”，大字下還有小楷刻“江洲”。
    “我乃江洲節度使，劉秉剛！”
    老劉摸摸牌子破損的下角，雙眼泛著波瀾的情緒。恐怕他沒想到自己一個官，竟然成了賊。
    阿熊昂首挺胸哼一聲，青魘則尷尬的鐵青臉：“是我錯怪你們了。”
    “不妨事，”老劉擺擺手，他也不怪責青魘，畢竟不知者無罪。
    老人歎口氣，想完事抬頭，臉色更加凝重，道：
    “皇上下令，派我等迎接天方鎮來使。——豈料一道加急懿旨，教這趟嚴密的押運變成一招拋磚引玉，令狼子野心不能自拔——”
    原來，炎國的皇帝想測試趙懿軒的忠心，把這塊鎮國玉印改為“玉璽”，更鬧出被偷的戲碼，一路向江州，更怪不得賊人逃跑，而幾千官兵卻追尋不得。
    “這玉印擲入水中，原想下計使王爺尋得，哪曉得王爺早有想法，埋下的第二天便找到。——而護玉使，天方鎮的揚捕頭，奉命暗中監視著，誰知道！唉！他居然貪求富貴！不顧我等勸阻偷偷跟過去，估計，哼，還想詐一筆！——結果，哈哈，第二天，他連同王爺一起消失。也不知道這貪人說了什麼，我等料想恐怕揚捕頭惹了殺身之禍吧！”
    老劉沒有笑意的咧開嘴，他抖動雙肩：
    “這也罷了，你可知道，後來趙王爺到了杭城，叫知府聽命於他。短短三日，鬧得雞犬不寧。——而後我等才知道，那揚捕頭其實未死。但這王爺心夠狠的，把重傷的揚捕頭帶到杭城，為逼出幕後使者，供以酷刑！——哈哈，可王爺料不到一個貪財之人極重義氣，所以把揚捕頭活活打死了！”
    “之後城東被封，正是揚捕頭的屍體鬧得！”
    阿熊雙眼微紅，吐一口痰，道：“揚捕頭是條漢子！”
    青魘努力回想，沒錯，擔心“行蹤暴露”而逼迫他遊遍留水江，那種“必須”找到“玉璽”的急迫感，與之後，趙懿軒在杭城的行為比起，在杭城時明顯太鎮定，太輕閑。
    ——原來，這種不慌不忙是因為早有預謀，趙懿軒在暗地做著不可見人的事，而被他用各種理由支使開的青魘•••完全不知情！
    殘忍，暴虐，冷酷。這是青魘認識的趙懿軒？
    老劉的眼睛也紅了，揚捕頭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愛錢也愛國，說不定，他還想救這個被算計的趙王爺，哪想到餓狼開口，不分青紅皂白的咬過來，咬死了所有“心懷不軌”的人。——可不叫人寒心嘛。
    多疑，手段毒辣，笑裏藏刀。一個帝王該具備的東西，趙王爺都具備了。可他萬萬沒想到，當今的皇上，才是那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黃雀。
    “一次獻寶，測出了趙王爺的品性。知道這些以後，青魘，你仍然要維護他嗎？”
    青魘不語，老劉的目光熱切而真誠，阿熊在一旁，靜悄悄的看著遠處的黑煙，以及黑煙下掩藏的火焰。
    趙懿軒野心大，蒙蔽了所有人，也蒙蔽了他自己。
    ——趙懿軒把青魘打發到一邊，完全不理會玉璽下落操練兵馬，恐怕還以為能直擊京師，卻算不到炎國的皇帝早有準備。
    但什麼是緣，這就是緣。青魘遇見了江洲的節度使“劉秉剛”，以及他的兒子“劉熊”，他們是這場內戰中的重心。——說不準，這兩個貴人是青魘代勞為趙懿軒謀得的。
    這老狐狸命好。
    青魘不管這些是是非非、孰對孰錯的問題，他管不著，就像他管不著老劉和阿熊是不是賊，也會在趙懿軒麵前保全他們性命。
    他心裏隻有這樣簡單的念頭，趙懿軒是他朋友，是他兄弟。兄弟有難，鼎立相助，更何況是關係趙懿軒的性命！——至於怕不怕，很奇怪的問題，他一個妖，為什麼要怕凡人？
    青魘認真的看著滄桑的老人，道：“你們先走，我過去把他帶來。”
    老劉臉色蒼白，以為失算，這青魘居然要害死他們！
    青魘又樂乎的補充道：“不必擔憂，我會叫他一個人來。讓他好好向你們賠罪以謀條活路——”
    這不可一世的語氣像個上級。但話裏透著對手遭難時的幸災樂禍。他們不是朋友嗎？老劉和阿熊都被搞蒙了，心中浮現一個巨大的疑問：
    趙王爺跟青魘到底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