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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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加鞭,兩人抄近道從林中穿過。
黑夜籠罩,月盤高懸。
或許遲了一點,青魘看向趙懿軒,對方嚴峻的臉蒙上一層冰霜。——樹影弄姿,光點斑駁。可是柔和的月光碰到趙懿軒這樣的神情,宛如銀盤撞上尖銳,噼啪炸開,任何輕盈都不能掩蓋這洶湧的殺意。
青魘愣住了,道:“你會殺了他們?”
“那你以為呢?”漫不經心的哼笑。
“他們可以救你!”
趙懿軒回頭,青魘黑豔的眼睛充滿不可思議。
這件事從根本上不能怪青魘太老實,什麼都說出來。
趙懿軒邪氣的笑道:
“到如今這個地步,隻有你這個傻子還以為能走回頭路。”
第一,就算老劉和阿熊肯幫他,誰能保證他們不會把這個當作把柄來威脅自己。隻有死人的嘴巴最牢固。
第二,事到如今皇兄已經起了疑心,他回去認錯,裝作糊塗,免了一場拚殺是沒錯,但皇兄畢竟不是傻子,看在父皇母後的麵上饒了他,那以後呢?待父皇母後仙去之後呢?
這一切的一切,都遠遠比青魘想象的要複雜。
趙懿軒詭計多端,自然會懷疑別人也心懷不軌。這種多疑不需要證據,他是王爺,他的話就是證據。
現在他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回去被窩囊的耗死,要麼孤注一擲,賭自己的速度比對方快,賭對方疏於防守,打個皇兄一個措手不及!
不是風光,就是死亡。從他看見“玉璽”時開始,就鬼迷心竅了,三十年的隱忍就這樣結束吧。而那些為百姓為社稷的,當然都是屁話。——人生在世,哪個不為自己呢?
青魘扯住趙懿軒的馬繩,兩人的速度緩下來。彼此之間深信不疑的關係開始動動蕩,從雙方的眼裏,笑容中,那抹似有似無高傲、倔強,比刀劍相向還要鋒利:
“你不能殺他們!”
“我能。”
“他們都是好人!”
“可本王不是。”
氣氛僵持,兩人的馬似乎也感覺到主人間的劍拔弩張,緩下腳步,不安拉開距離。
青魘惱怒的從馬上跳下來,趙懿軒則一動不動,冷漠的注視著,就像麵對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裝作根本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發火的模樣,輕鬆的微笑。這種微笑很自在,不過隨著青魘的表情越來越冰冷,這種悠然也漸漸崩塌瓦解。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早該知道。
“我不會再幫你。”青魘瞥一眼,往回走。
在淡銀色的光暈裏,驕傲的青魘留下一個蕭條的背影。十分美麗。
瘦了。趙懿軒腦海還在回閃對方俊美的麵容。
微醉散發酒氣的青魘,興奮得拍打自己肩膀的青魘,一臉冷漠卻會輕易發怒的青魘,囂張的青魘···
——還有那日在江水裏,如置身一片翠玉中暢遊的青魘。他用手順開自己頭發的景象,在水裏救自己時的那個吻,趙懿軒一輩子都忘不了!
——而且青魘他每次笑起來,傻起來,總那麼叫人情不自禁。無奈著,寵溺著。
趙懿軒也下馬來,一幕幕的畫麵如回顧生平,他的得意時,威風時,君臨天下時都沒有。隻有這個叫青魘的虎妖,短短數月,悄悄盤踞他的心髒。
嗬嗬,不愧是一個妖孽。
看著對方遠離自己,趙懿軒失神落魄的想,為什麼他不能再霸道武斷些?——他可以。完全可以。他太了解這些細致的地方,青魘根本不能抗拒他,大家互相吸引,難道不對嗎?
“青魘!”趙懿軒把這個連他殺人放火,所有凶惡都忍受下來的人,牢牢的抓住,如果他要做伺機待發的獵人,那麼青魘就應該是他夢寐以求的獵物:
“你必須幫我。”
青魘肩頭的力度叫他回過頭。——這一瞬,月華在他眼裏綻放,從趙懿軒身上撞碎的柔美,一片片、一瓣瓣飛舞進去。——如玻璃珠般脆弱的眼眸,映出青魘最真實的驕傲,那麼絢麗,那麼美•••
“必須?”
接著,在這樣神聖不可侵犯的夢境裏,他笑了,幾分挑釁,幾分譏諷:
“我倒可以幫你刺殺皇帝,多麼了當,懿軒,你總喜歡做這些麻煩事。”
玩笑?折辱?憑一個妖的手打下江山,是自己想要的嗎?
無數的念頭都不能細想下去。趙懿軒瘋了。他真的快瘋了。他掰過青魘的身子,緊緊環住對方的腰身,似喝醉般往前壓幾步,剛好撞到樹幹上,兩人緊貼,親密無比•••
受到撞擊,枯敗的樹葉飄落下來。無數的葉雨在趙懿軒身後紛紛,季節沒有頹敗它們的尊嚴,至少在最後一刻,它們依然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像老天降下的布簾,藏掩住不能被發現的他們。
雙眸對望,趙懿軒的目光深邃,盤著蜘蛛的絲,用鋪天蓋地的大網,牢牢的抓住沒有任何防備的獵物。
青魘被玉印的威力震懾著,他使不出力把趙懿軒推開,在對方暗沉的視線中,他感覺到一種可怕,一種危機。——害怕與慌亂,似辛辣在口中散開,青魘吃痛皺緊眉頭,隻愣了一瞬,便拚命掙紮起來:
“放手!快給我放手!”
趙懿軒最後的一根理智懸繃著,他看見了什麼?驚豔的想著,那樣強大的青魘,居然不能反抗他。吻?不,下身很熱,吻根本不夠。趙懿軒簡直恨不得馬上撕開對方的衣服!一瀉心中的欲望。
嬌弱的美麗。
青魘一拳揍過去,趙懿軒卻輕而易舉拿下。手掌觸碰十分灼熱,趙懿軒也很驚訝手掌中的冰膩。——隨後,兩人都顫抖了。一個是興奮,一個是憤怒。
趙懿軒降下腦袋,離那兩嘴唇還很遠,青魘似乎有所察覺對方想做的事,瞳孔一縮,瞪大眼睛,一動不動了。
趙懿軒就像是懸在山崖邊,受烈日暴曬,而崖下的河流看起來非常涼爽。——但他不能跳下去,穩住!如果真的跳下去,等待的隻有凍澈心扉的冰冷。爽是爽了。可是沒有後續,一切都會結束。
他突然醒悟回來,趕緊甩甩腦袋,冷靜下來——
趙懿軒放手了。青魘心有餘悸的發顫,趙懿軒剛才的樣子多麼可怕!像餓了一個冬天的狼,看見第一塊肉,隨之而來的不是興奮的漫步,而是獰惡的俯衝,撕咬、啃噬,連皮帶肉,血液吸盡,甚至骨頭,亦會被咬斷了咽下去。
趙懿軒和善爽朗的皮囊下,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邪惡與可怕。
寧靜的樹林,青魘的喘氣聲有節奏的起伏,他額頭上還有冷汗。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裏蔓延。
秋葉從身上滑落,打著旋摔在兩人之間。英俊鎮定,衣衫微亂的趙懿軒笑了,他試圖打破這種寧靜,卻被青魘搶在前麵。
“你怎麼解釋•••”
青魘籲出一口氣,似乎冷靜下來,但臉色非常難看。
趙懿軒埋頭,鷹一樣的眸子蓋住黑暗。
怎麼解釋都沒用。用頭腦發熱能說服誰呢?——他下身口口了啊,那麼近,兩人緊貼著,青魘不可能傻到這種地步。
趙懿軒也可以承認是自己昏了腦袋,但以後呢?料想青魘也不會再搭理他。——誰會接受一個對自己想入非非的男人在身邊。——沒錯,青魘挺寬容,或許會原諒他,大家繼續當好朋友好兄弟,依然沒有後續和結果。
他要的不是這種關係。沒有斬草除根,沒有得到最好的結果,而且沒有下一步打算的博弈,都隻會輸。
就像趙懿軒想要當皇帝,當成以後,還有許多計劃,比如操練兵隊,除掉朝廷的蛀蟲,再過幾年把威脅最大的後戚除掉。——走一步是一步的態度就像踩著高蹺,而且連前方是不是實地都不知道,萬一不小心從高處跌下來,疼是一部分,他最受不了在周圍指指點點看戲的人。
如果換了現在,這個看戲的人說不定是季子槐。
趙懿軒同樣驕傲,同樣輸不起。但是他的優點是聰明和狠,其實一人隻要狠,就能成大事。
“青魘。你在季子槐身邊是什麼?——嗬嗬,是家養的狗。”嘲笑聲斷斷續續。
趙懿軒換個語氣,逼問中,帶著梟狂的笑容:“但你在本王身邊是什麼?——是森林的虎。跟著本王,等本王當上皇帝之後,帶你看遍壯麗山河,更讓你作為武將,用盡渾身本事。”
“你願意嗎?”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青魘的處境趙懿軒太明白,沒錯,待在季府有什麼盼頭?且不說季子槐對他不屑一顧,就看這樣一頭猛虎被圈養著,始終會本能的想念追逐和廝殺。
——被愛人冷落了是很難受,但男人若不能使用一身本事,隻會更難受!
青魘用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瞪著趙懿軒,他有種憤恨的情緒。——狗。這個字眼的侮辱程度足以令他咬死對方。——可是話粗理不粗,他自己不知道嗎?和趙懿軒一起多麼快樂,多麼囂張,能感覺到一種充實和盡在把握。
趙懿軒的言語總能激憤人心,或者說,掌控人心。所以青魘動搖了。
打個比方說,玉嫣。他不會誇玉嫣多美麗。相反,他會誇獎她的才能,然後榨幹玉嫣的醫術,向朝中各大勢力賣人情。——那玉嫣也不傻,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嗬,因為趙懿軒是一個領導者,王者。他會欣賞才能,會培育,會物盡其用,而且不擺王爺架子,奉才者為上賓,絕不糟蹋這種資源。
請問,季子槐能做到嗎?
這種自信不是憑空捏出來的,青魘默默的上馬,默默的在前麵帶領。——趙懿軒的視線就一直徘徊在青魘身上,有時候青魘會察覺到這種刺骨的目光,回過頭來,趙懿軒則佯裝疑惑的“嗯?”
“沒什麼。”青魘會很不自在的斂緊眉頭,也不指責什麼,更沒有提剛才的事,繼續前行。
其實這是一場早已定下輸贏的鬥爭。青魘愛上了季子槐。但趙懿軒偏偏不信,他不相信一個有野心的人會臣服,要馴服一頭老虎,首先不能把他當作狗來養。
——他給予青魘足夠的尊重,作為王爺的他會忍耐,直到有一天,對方會離不開他,這才是掌控青魘的時機。
喜歡嗎?——喜歡到不惜做到這種地步?
是的。
趙懿軒喜歡他。不惜一切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