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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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裏的一切都無比纖巧輕柔,連這場傍晚時分落下的雨也一樣,細細密密,如同姑娘家用來繡花的針。樸勝基坐在驛站大廳的椅子上喝茶,萍水說一定要做飯給他吃,獨自去了廚房。
門外一陣喧鬧,而後進來了一個世家公子裝扮的男子。風度翩翩,見之不忘。樸勝基看著他突然愣神,隨即自嘲般笑笑。居然會連人也看錯,樸勝基你果然病的不輕。
剛想起身去廚房找萍水,卻見那人忽然坐到自己對麵,笑容和煦道:“不知這位公子要去往何處?可否與在下同行?”
水墨畫般漂亮的眉眼,輕輕彎起的嘴角。樸勝基看得移不開眼睛,隻得愣愣道:“殿下?”
王祺將手指放在唇前,示意樸勝基噤聲“愛卿,孤王來了。”等不回你,孤王便來找你。還好,孤王能夠追上你。
沒有什麼所謂的君主顏麵。上一世他對著洪麟,不也是放下所有苦苦哀求嗎?上一世洪麟許久沒有回宮,王祺也是裝作普通百姓的模樣,出宮去找他。對了,那時候,他身後還跟著樸勝基。
一錯,就不可再錯。王祺不奢求此生會如何,卻求不再後悔。
“殿下,您怎可輕易出宮?”而且,連一個侍衛也不帶。樸勝基壓低聲音,擔心道:“若是殿下出了什麼事,又該如何?”
“無礙。”王祺就著樸勝基用過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孤王已經找到勝基了,勝基可以保護孤王安危。”
樸勝基張開嘴,什麼都沒說。保護殿下安危?以前的他定當死而後已,隻是如今,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樸勝基低頭。如今,他恐怕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殿下準備何時回宮?”
王祺不高興的皺眉。他才剛來不久,麵前的人就已經急著讓他走嗎?
“愛卿恐怕要失望了,孤王現下並無回宮的打算。”宮中自然要回,但並不是他一個人回去。
“殿下······”樸勝基頗為無奈“宮中的事,您也不管了嗎?”
“不是還有玄希和秋辰在嗎?”
樸勝基不再說話,以他對王祺的了解,那人決定好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以前他多少還會聽洪麟的話,如今自己的話他自然不會聽進去。
“少爺。”嬌俏的聲音打破了大廳裏的寂靜,王祺看見一個相貌清秀的女子向他們這邊走來。那女子長得算不上出眾,卻是言笑晏晏,很親切的樣子。
萍水走到樸勝基身邊,將托盤裏的幾碟小菜取出來擺好,道:“少爺快嚐嚐看,這些菜可合胃口?”荒山野嶺,萍水找了廚房裏最好的食材。
“好。”樸勝基接過筷子,難得對萍水笑了笑。
萍水完全無視王祺的存在,站在一旁為樸勝基夾菜。在她看來,王祺和那些趕路今夜留宿客棧的客人沒什麼兩樣。那些客人形形色色,可她的眼睛,隻看得見樸勝基一個。
王祺這才發現,那女子身上穿著及不合適的衣服。一大截挽起的袖口,因為衣服太長而不得不紮起的下擺。這是樸勝基的衣服,至少王祺不會認錯。整個人莫名的煩躁,王祺隻好端著茶杯一個勁喝水。他在宮中很少見樸勝基笑,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的樸勝基都是如此。
“少爺,菜好吃嗎?”萍水問得惴惴不安。即使她找了最好的食材,也不過是些曬幹的豆角茄子,冬季儲存的南瓜和土豆。對了,還有她在驛站外麵挖來的野菜。
“嗯,很好吃。”樸勝基夾了筷子菜遞到萍水嘴邊,道:“你也嚐嚐。”
萍水的臉瞬間通紅,她低著頭,露出同樣泛紅的脖頸。
啪——
王祺生生捏碎了手裏的茶杯,轉身頭也不會地往樓上走去。方才樸勝基和那女子站在一起的畫麵太刺眼,他恨不得,手裏捏碎的是那女子的脖子。
萍水奇怪的看著王祺的背影,又看看樸勝基遞給自己一直未收回的筷子,道:“萍水還燉了湯,我這就去給少爺端過來。”然後匆匆跑開。
樸勝基看著樓上若有所思,最後平靜的夾菜喂進自己嘴裏。殿下從小錦衣玉食,還是第一次獨自出宮。身邊沒人伺候,不知殿下會不會處理剛剛劃破的傷口?還有,殿下連晚飯也沒吃,不知會不會餓到?
算了,樸勝基。不要去管,那是殿下自己的事。而你,已經不再是殿下的臣子。
深夜。有個身影輕輕向回廊盡頭走去,他打聽過,那人的房間在這裏。輕輕推開緊閉的房門,來人端著手裏的東西走向榻邊。
王祺已經睡著了,呼吸平緩。樸勝基不禁好笑,殿下出了宮獨自住在這野外,也不知道要鎖上門栓嗎?輕柔的握上王祺劃傷的手,樸勝基取出傷藥替他敷上,再將傷口包紮好。他還是放心不下隻能過來看看,而王祺也果然不會自己處理傷口。
樸勝基輕輕歎氣,不再看王祺的側臉。準備偷偷出去時,榻上的人忽然睜開眼睛,緊緊拉住樸勝基的手“你就那麼不願見到孤王麼?”
不知為何,樸勝基竟從王祺的語氣裏聽出一絲委屈。
“草民打擾殿下休息,請殿下恕罪。”樸勝基不著痕跡抽出自己的手,藏在身後。
“孤王並未解除愛卿的官職,愛卿為何要自稱草民?”王祺不悅。聽到樸勝基自稱草民,他會覺得那人離他越來越遠。
“是,殿下說什麼,便是什麼。”樸勝基垂眼,語氣裏說不出的疏遠和恭敬:“這裏比不得宮中,明早就請殿下回去吧。那麼,微臣先告退了。”
“不許走!”王祺固執道:“孤王沒說允許你告退。”
“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你明日,跟孤王一同回去。”
樸勝基啞然。事到如今,殿下又何必如此呢?
“殿下,微臣已經沒用了。留在宮中,隻會成為累贅。”
“那又如何?你還怕宮中養不起你一個嗎?”話音剛落,王祺又有些後悔。依照樸勝基的性子,他怎會願意一無是處呆在宮中?
房間裏的蠟燭快要燃盡,樸勝基依然不言不語。殿下,您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因為洪麟不在了,所以一定要留下我這個代替品嗎?可代替品再好,也隻是代替品。
王祺不會像從前有洪麟陪伴那般快樂,因為樸勝基有許許多多事無法代替洪麟做。比如和殿下一起練劍,替殿下綰起頭發。樸勝基手腕的傷恢複再好,恐怕也做不了這樣的事情。
殿下說他的傷會好,可樸勝基隻知道,自己到了今日,還是無法握起佩劍。
見樸勝基半天不回話,王祺急切問:“怎麼?愛卿不願留在孤王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