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我不知所措地問地上的那個人。總覺得現在離開似乎不太好。
    她肩膀動了動，慢慢抬起頭。撥開頭發後露出的臉龐盡管帶點傷痕，但依然看得出非常美麗。窄窄的臉，纖細又精致的五官。她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擦了擦嘴角，“啐”地往旁邊吐了點血。
    “嘖，嘴巴咬破了……”
    她嘀咕了一聲，隨後想要扶著牆站起來。
    我看到她腿上露在外麵的部分傷痕累累，忍不住說：“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她微微歪頭瞥了我一眼，冷淡地說：“小弟弟，剛才多謝你，接下來就不用管我了。”
    “可……可是你一個人，也沒辦法去醫院……”
    “誰說我要去醫院了。”
    我感到有點頭疼，這也是個任性的女人。
    “那個，你最好還是去檢查一下……”
    女人沉默了幾秒鍾，吐了口氣，用頭示意了一下。
    “幫我把包拿過來。”
    轉頭一看，地上躺著一個黑色的女包。我把包撿起來。她揮了揮手：“扶我一下。”
    我把包遞給她，扶著她的胳膊，慢慢移動到大街上。“你去叫出租車。”她下命令一般說，見我愣著沒動，漂亮的臉上立刻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你不是讓我去醫院嗎？”
    是個性格霸道的人啊！
    這種時候我也不好不聽，照她的話看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去最近的醫院。司機好奇地看了我們好幾眼，似乎還想八卦地問些什麼，但在女人的瞪視下啥都沒說出口。
    我感到很不可思議。有這種潑辣的性子，怎麼會任由對方打呢？
    一路上，她絲毫沒有跟我說話的意思，隻是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我沒事，正在去……的路上……”她大致告訴對方現在的情況，讓對方去醫院接她。對方在電話那頭說了好一會，女人都“好好好”“我錯了”這般回應，相比於之前軟了不少，看來她很聽這個電話對象的話。
    “我怎麼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啊……”她對電話那頭說。
    “……”
    “放心，我讓她打了一頓……也該消氣了吧……嘶，那個女人，下手真狠……”
    “……”
    她一點都不避諱旁邊有人。我好像大致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不過，有另一件事讓我更在意。
    在醫院檢查了一圈，好在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口。腿有一定程度的扭傷，所幸沒有波及骨頭。她一聲不吭地讓醫生處理了傷勢，並把她的錢包給我讓我去付醫藥費。我有些吃驚。這個人雖然嘴上說得不好聽，但其實非常信任我吧。
    當我付完錢拿了藥回去的時候，她已經沒事人似地坐在大廳裏了。
    “辛苦了。”她衝我揚了揚嘴角，第一次在我麵前露出笑容。大概是真的對我放下了戒心。不知為何，這個微笑的表情居然讓我覺得十分帥氣。
    坐在我麵前的這個人，很漂亮，很優雅，聲線悅耳，身材凹凸有致。但我想起了打她的那個女人說的話，心裏頓時緊張起來。
    她胡亂地翻了翻剛配的藥品，抬起頭，就見我欲言又止。她看了我一會，用玩味的口吻說：“你是不是想問，我到底是不是人妖？”
    被說中了。
    她移開視線，用纖細修長的手捋了捋頭發，說：“我是變性人。”
    這驚人的事實讓我頓時呆若木雞。
    雖然我遇到過同誌、女裝癖，但變性者實在超出了我對現實的認識範疇。換句話說，我壓根不會想到自己會見到這類人。
    她仿佛沒有注意我的表情，繼續說道：“從小我就更喜歡女孩兒的東西，可愛的娃娃，漂亮的裙子，飄逸的長頭發。懂事一點以後，我便更清楚我想要什麼，我從不懷疑自己生錯了性別，自己身體上的男性特征讓我覺得惡心。他們把這個叫什麼來著，易性症？
    “青春期就更明顯啦，我都不會想看到自己的小雞雞，喜歡穿女生裙子，用母親的化妝品。有段時間我還想，自己把那玩意割掉好了，雖然沒有付諸實踐。”
    她的話說得隨意無比，我既不由得感到害臊，又覺得心頭時不時咯嗒作響。
    那個人，難道也是這樣……
    “現在嘛，算是真的付諸實踐了。如今的我可是真正的女人哦。”
    ……就算你這麼說……
    她，或者說他，從包裏掏出一張紙片給我：“我的名片，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聯係我。”
    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找你幫忙的啦。我腹誹著，但還是接了過來。名片上印著名字：陸真。工作地點是一個叫LOSTWOOD的酒吧。酒吧嗎……我不禁露出複雜的神情，被她看在眼裏。她不爽道：“別胡思亂想，我是酒吧店長，我們經營的是正經生意！”
    我隻好點頭附和，如果反駁的話說不定會在這裏被罵。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接通了電話：“……什麼？你到醫院了？我在二樓休息大廳……”
    看來那個接她的人來了。我暗暗鬆了口氣，打算跟她道別。這事就到此為止，以後我們就像兩個世界的人，誰都見不到誰。正想說自己要走了，就見她舉起手揮了兩下，叫道：“這邊！”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回頭看了一眼。
    一個身著長外套的高挑身影映入視線。哦，是個帥哥嘛。我心裏事不關己地想道。
    隨意瞄了眼以後，我就轉了回去，準備道別。來者的麵孔短暫地留在在腦海，一時沒有消散。那一刻我猛然覺得有點不對，又飛快地回過頭看向他。
    那張接近跟前的臉愈發清晰了，我瞠目結舌地盯著。這眉眼，這神情，伴隨著一種強烈的熟悉感席卷而來。就好像毫無防備的時候，被一股巨浪劈頭蓋臉地襲擊。我整個人都有點懵。
    對方也盯著我，目光像筆直的標槍一樣。這是某個人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銳利目光。
    盡管他有了很大變化，但那張臉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就好像很多年之前，我一眼就能認出他的女裝一樣。
    “……陳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