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折回陳曉宇房間的時候，他正在從床上探身去拿桌上的資料，結果身形一晃，直挺挺地摔下了床。
    “……”
    那種臉朝下摔在地上的方式，我大概隻在漫畫裏看到過。看上去就很痛。但他似乎痛覺都遲鈍了，隻輕哼哼了兩下，慢慢地挪動著起身。
    “我說你，不要硬撐啊……”
    實在叫人看不下去。我上前去扶住他的胳膊，將他架起來。這家夥雖然看上去瘦，但到底是個男生，重量真是不小。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回床上，他像當機的機器人一樣重重倒在了被褥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接著翻了個身，很難受似地皺著眉頭，緊閉的雙眼眼角泛紅，吃力地喘著氣。
    病得不輕。
    我從來沒有照顧過病人，一下子手足無措，“陳曉宇”“陳曉宇”地叫了兩聲。隻見他維持躺屍的狀態，腦袋朝我這邊動了動。
    “……你還在啊。”
    ……在又怎樣！再說我不在的話你怎麼起來？
    不過我現在顧不上反駁：“陳曉宇，你要不要緊啊，要不要去醫院……”
    他虛弱地搖搖頭。我蹲在床邊繼續說：“哎，你是不是連飯都沒吃？我看你家裏什麼都沒有，你行不行啊？又不去醫院，病加重了怎麼辦，鬧什麼別扭……”
    “你好煩。”
    “……”
    眼看著勞資的一番好心喂了狗，我站起來就走。誰要理這個沒良心的混蛋！我怎麼會腦子抽筋又回來了呢？明明交情不怎麼樣，我還要管他做什麼！
    從前的印象當中，好像沒有什麼他生病的記憶。雖然他從小外表柔柔弱弱得像個小姑娘，但身體素質似乎不錯，大概跟愛幹淨有關係。不過他有什麼事都不會說出來，如果是以前，我會覺得他是因為害羞，而現在我確定他隻是懶得跟別人解釋……
    親切柔和，安靜靦腆，這都是騙人的假象，他骨子裏頭就是個傲慢無禮、冷漠刻薄的家夥……
    我走到樓梯口，又噔噔噔跑了回去。心裏默念：他是個病人，他是個病人。
    陳曉宇維持窩在床上的姿勢，縮得像個球。我跳過去把他推到床裏側，把棉被扒拉出來蓋到他身上，上下左右卷一卷，把他團成團。中間他還喃喃太熱掙紮了兩下。等到他變得像鰻魚飯團裏的餡兒似的，我才心滿意足，哈哈地看著感覺很悶的陳鰻魚。
    他動了兩下就安靜下來，眉頭漸漸鬆弛，清秀的臉上也出了點汗。過了一會發出酣睡的呼吸。
    我坐在床邊地板上，呆呆地看著窗外。天色已暗，房間裏沒有開燈，外麵反而比較亮，偶爾有車的燈光和汽笛聲飄過。
    好像該回家去了。可我為何又回來？總覺得如果我剛才一去不返，心裏肯定會很不舒服，但是又不知道緣何不舒服。想了半天，覺得大概就像偶遇路邊生病的小貓小狗，不看到還好，要是看到了就免不了有點責任的感覺。
    肯定是這樣。
    就算是這個陳曉宇，就算他毫不感恩，就算他好像滿不在乎，也不能讓一個病人獨自病懨懨地待在空蕩蕩的家裏。更何況這是個集家庭問題、性向失常、心理扭曲於一身的怪咖……想想還挺可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