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一切恢複如常。
    會考成績出來，我居然沒有掛科，有兩門還考得不錯。這簡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母親對陳曉宇簡直要感激涕零了，在她的拜托下他隻好繼續給我課後輔導。
    他沒有再提起最近那次女裝的事。哦，也許不是最近，誰知道他會不會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又扮成女人。
    某日補課時，我隨口對陳曉宇說：“你以穿女孩子衣服的時候，別去熟人多的地方啦。”
    陳曉宇抬眼看了看我，居然笑了下：“哦，為什麼？”
    我再次被他的笑容閃到了，這是第二次。
    “當然是防止被認出來了，你還想好好上學嗎？”
    “不會被認出來的。”
    你哪來的這麼大自信啊。
    “胡說，我不是一下就認出來了！”
    “你是例外。”
    我算什麼例外？
    小時候看過你的鳥嗎。
    雖然不懂，但我也不再糾結下去。異裝癖的是他，變態的是他，丟臉的是他，我緊張個什麼勁。
    說起來，我還沒搞清楚自己那天在甜品店裏是怎麼想的，看到陳曉宇就不由自主地跑了出去。總之似乎本能地覺得，不能讓別人發現，不能讓我身邊那群笨蛋發現……
    如果被發現了，我自己好像也不會怎麼樣。他就算聲名掃地，被一群人當笑柄，甚至被開除學籍，對我來說都不痛不癢。
    應該是這樣。
    可是想到這茬，我就莫名地有點鬧心。
    這感覺太特麼奇怪了。
    想多了會頭疼，我果然不擅長思考唧唧歪歪的事情。
    這種困惑時有時無地持續著。有一天，陳曉宇沒有來上課。班導說他請了病假，知道我住他家隔壁，就讓我代送今天的功課作業。說起來，自從我發憤圖強，有了自己寫作業溫習複習功課的自覺，老師長輩對我簡直有了百八十度的大改觀。他們都覺得陳曉宇功不可沒，而曆經這個過程的我們關係已經變得很不錯。
    這在各種意義上都是錯覺。
    我從小時候欺負他到長大一點後使喚他，再到後來發現了他是異裝癖基佬的秘密，任何一段經曆都沒可能讓我們的關係有改善的可能。現在就算不那麼差，也絕對稱不上好。
    不過至少我沒那麼討厭他了，盡管有時候還是明著暗著狠狠吐槽他，但不像以前那樣想揍他了……想想他的家庭，就覺得變態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還有能肯定的一點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不懂那家夥腦子裏在想什麼。
    我碎碎念抱怨著，來到陳曉宇家門口。
    他家的門正對馬路，兩邊用雕花的鐵欄圍出小花園，雪白的牆壁掩映在綠葉叢中。就算是和附近建築統一的格局，他們家的房子也造得更大更漂亮。
    我按了鈴，過了好一會，門才被打開。
    陳曉宇雪白的臉幽幽地出現。他穿著睡衣，頭發略亂，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嚇了一跳：“喂，你沒事吧？”
    他沒有回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立刻解釋：“老師讓我來的。”
    他理解了，把門又打開了點：“進來吧。”
    我進了屋子。裏麵果然裝修得很是精美，但是從門口的垃圾袋來看，這人應該是一天沒出門了。我在門口換鞋，陳曉宇示意我隨便穿，就徑自慢慢往裏走。他的臉色看起來比平時更蒼白，眼睛卻有點紅，行動變得遲緩了。
    在這個房子裏好像沒有其他人在的跡象。我立即想到母親告訴我的陳曉宇父母都不在家的事，實際看到了，還是不禁有些驚訝：“你家裏隻有你一個人？”
    “是啊。”
    “你怎麼不告訴你爸媽你生病了？”
    他漫不經心地說：“感冒而已。”
    這不是不說的理由吧……我看他站都站不穩了，忍不住道：“你還是去躺著吧。”
    他緩緩地往樓上走，大概是回房間。還真是病懨懨的，平常話已經不多，現在更是惜字如金。
    我瞥了眼客廳，和想象中一樣高檔，可有種缺乏生活感的味道。不像我家那樣沙發上有扔在那裏的外套，茶幾上堆著雜誌和零食，角落裏放著我媽的健身器材和我以前玩兒的樂器。這裏除了必要家具沒有任何多餘的物品，顯得空空蕩蕩。
    他的房間倒是和普通的房間沒什麼大區別。靠窗的書桌，一邊是個大書架，另一邊是單人床。床上平攤著的被子皺皺的。陳曉宇拉開棉被一角，費力地鑽進去。
    看他動作慢得跟考拉一樣，我忍不住了：“陳曉宇，你真的隻是感冒？溫度量過了？”
    “量過了，沒事。”
    “你確定？”
    “恩。”他靠在床頭微微頷首。
    我對現在的他十分不信任。雖然他平日裏行事可靠，但是此時他就像個癡呆的小鬼。看他這副模樣，我都不忍心把今天的功課拿出來：“你還是再休息一天？”
    他搖了搖頭，盯著我看。我隻好掏出今天的筆記和講義。陳曉宇作勢要拿，我製止道：“你還是等病好了再說。”
    他乖乖地把手縮了回去。
    咦，好聽話。
    雖然他以前也很聽話，但那不是一回事。
    過去他按我說的做，臉上沒表情，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麼。而現在這個陳曉宇，表情呆呆的，好像卸下了全身的裝備，變得坦蕩蕩起來。我不知道這是錯覺還是什麼。
    我把該給的東西都放在書桌上。他裹著棉被，眼珠隨著我的動作移動。
    蠢樣，我忍不住在心裏笑了起來。
    東西送到，我也不再打擾他：“那你休息吧。”
    他點點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走出房間。
    那是什麼表情……我居然聯想到了柴犬。
    到了樓下，我又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客廳，情不自禁地去溜達了一圈。到了廚房，我瞅了瞅，道具齊全，可是流理台幹淨得不像話。
    我怔了怔，忽然想到，陳曉宇會不會一天沒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