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很動聽。”容月清潤的嗓音響起，“可惜，小人並不記得了。”
    穆染天低頭，輕輕吻上懷中之人光潔的額頭，“所以不要再胡思亂想。你忘記的，我都記得，就夠了。”你永遠也不會想起來，才好……
    月妃竟原來也是替身嗎？容月苦笑。原以為自己是月妃的替代品，卻不想月妃與他一樣，都是那個叫做齊熔月的少年的影子。難過還是傷心？
    如果沒有齊熔月，他仍會是梨園的容月，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名角，是那個僅僅為了梨園而活的人。可他如今卻成了別人的影子……
    心口又開始劇烈疼痛，容月揪著胸前衣衫，汗如雨下。
    “我不是他。”喘息著，疼痛快要淹沒了聲音，但他非說不可！
    “穆染天！我不是他……不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是，不是……”
    “月，是不是又發作了？！白九，白九！”
    “不要叫我月！我不是他——！”無聲的低吼。
    容月被穆染天抱在懷裏，頭無力後仰著，一雙細長幽深的眼狠狠睜著，眼淚不斷滑落，蒼白的唇不停啟合，“我不是他，不是，不是……”
    “不要這樣！”穆染天死死抱住容月的身體，將他的頭貼進懷裏，“不要哭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容月閉上眼，汗與淚交織而下。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哭，為何會那麼心痛。
    眼前，又是那些血腥的畫麵，父親一張滿是血汙的臉清晰無比，回憶當真是和他預想的一樣，被戰火損毀的家園，葬身刀劍下的親人。越來越完整的往昔，讓他更加清楚，他隻是齊熔月的影子。
    “月？”懷裏的人聲音越來越小，不安湧上心頭。不該這麼快就又發作的，這樣下去，恐怕十日不到，他就要，就要……“不要睡！睜眼看我，不要再去想了。我都告訴你了，所有的一切，你不需要自己想起來，不要再想！”
    “皇上，是怕我想起什麼呢？”虛軟無力的聲音，低低響起。
    “你會死的，想起來，你就會死的！不要再想了……”
    “那就讓我去死吧……”容月抓住穆染天繡著金絲紋龍的領口，借力抬起頭，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上，是冰涼一片的死寂。
    而在穆染天心中，卻是攝人心魄的誘惑。他忍不住順勢低下頭去，輕輕覆上那對晶瑩剔透的唇瓣。
    “唔，唔……唔……”
    “不要再說死字。”放開口中的柔軟。
    “陛下，請讓臣為公子把脈吧。”
    白九說完，上前搭上容月近來越發纖細的手腕。肺腑的頑疾已經被很好的壓製，而心脈卻是漸漸衰弱，有崩損前的征兆。
    “如何？”
    “有些棘手。恐怕半月不足了。”
    白九也沒想到，癡情蠱的發作會如此迅猛。看來他們都錯估了那個人對穆染天的感情。或許越是藏於心中，隱忍不發的，才越是濃烈，持久。
    “你說什麼？！”穆染天眼中射出一道殺氣。這不可能！
    “半月不足。”容月接過話，表情冷清，似乎說的不是自己的死期一般平靜漠然。
    白九看眼容月，又錯開目光，“這隻是目前的推斷。如果解了癡情蠱，那便……”
    “不……要，白費……力……氣了。”容月打斷他的話，心口一陣又一陣的揪疼。半月的折磨，已經足夠長了，真的已經夠了。“讓我死吧……”
    “不！”穆染天扯過容月漸漸滑落的手臂，環在自己腰間，“不！你哪裏也不能去。除了這個，什麼都可以答應你！齊熔月，你不能再丟下我。”
    “我不是齊熔月。陛下，小人怎敢欺君？”
    “你隻是不記得了。”
    “不，小人記得。小人的父親……”心口又劇烈疼痛，為何這般不舍不願？
    容月沒能說完，便身體猛烈一顫，軟軟倒下。
    半月不足……
    穆染天攔著容月纖細的腰，一張冷峻的臉上，哀痛褪去，終於慢慢浮現與之相符的恨絕。
    “下去準備吧。剖心，取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