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一怔！隨即點頭。
    到這一刻，白九才真正意識到，也不得不承認，麵前這個對那人總是溫柔嗬護的男人，更是能夠在強敵林立的戰爭中，將天下穩穩抓入手中的帝王。
    剖心取蠱。說來容易，其中風險極大。心髒被剖開，找尋一隻細小的蠱蟲。失血過多，傷口感染，心脈意外損毀，這些都會是喪命的風險。
    然而，最大的風險卻不是這些。
    癡情蠱帶著寄主的記憶與生命降生。即便一切順利，蠱蟲一旦被強行剝離寄主身體，誰也無法保證，寄主還會活著。那是與寄主的生命緊緊聯係的蠱蟲，沒有了癡情蠱，很可能寄主就此死去。
    “不！不要……不要……父親！”
    容月蒼白無色的臉上，滿是苦楚，閉著的眼不斷顫動，眉心緊緊擰著。
    “臣，盡快準備。他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白九轉身離去，為了這一天，他早已準備了數年。
    穆染天用手舒展著容月的眉宇，略微粗糙的指腹劃過瑩白細滑的肌膚，留下道道淺粉印記。
    “不要！父親，你不要死……”
    溫柔撫動的手，一僵！齊修似乎從未直麵生死，你到底記起了什麼？難道，你真的不是我的月？
    “黑九。”
    “屬下在！”
    “去查，丞相齊修。”
    “是。”
    黑九消失在暗夜。丞相，齊修？要去查公子的父親嗎？疑惑隻有一瞬，他要做的就是出色完成命令。
    白九去尋徐長壽商討關於剖心取蠱的事。卻沒想到，恰巧碰上茶無遺從昏迷中醒來。
    這個美豔又邪魅的男子，似乎是容月與穆染天之間惡魔一般的存在。白九瞧著他那雙妖媚的丹鳳眼，輕輕笑了。
    “你終於醒了。”
    “嗬！想不到白大人也會惦記人家呢。”
    “何必如此？”
    “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得不到穆染天，便讓他和我成為同樣的人。求而不得！”
    “即使，你不這樣做。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白九低著眼，盯住茶無遺胸前已經結痂的傷疤，開口道：“這樣醜陋的疤痕，愛美如你，嗬嗬，該是在意的很吧。”
    “就這個，我還不放在眼裏。我愛美，也隻是為了與那人一爭高下。如今，他的胸前也要有這樣一個醜陋的疤痕。想想，我也總算有一處領先於他了呢！”
    白九收回目光，斜睨一眼不遠處的徐長壽，對著茶無遺問道：“你怎知？”
    “嗬！再如何不入穆染天的眼，我也是茶樓的樓主。這一點推理的能力，還是有的。除了剖開那人的心，你們還能有什麼好法子呢？嗬嗬！”
    茶無遺說著，伸手掰過白九的臉，朱唇開啟，繼續道：“倒是你，我有些看不透。那個人的心，就是天地間最高處冰山上一株雪蓮的心，味苦而性寒。偏你們一個個病入膏肓的人，求之如救命神藥。”
    “樓主神通，可否告知取蠱後的……”略微停頓，還是問出口，“結果。”
    “那個人是生是死我不知道。”茶無遺笑靨如花，“可剖心取蠱的結果嘛，一定會讓小皇子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哈——”
    許是笑得太過開心，已經結痂的傷口又有殷殷血跡流出。
    白九打掉茶無遺的手，取過藥箱，“在取蠱前，你還不能死。”
    徐長壽在一旁看著，一語不發。待到茶無遺在藥力作用下又一次昏睡過去後，才正色對著白九問道：“為何不問這位公子，癡情蠱的解法？”
    “他恐怕，也無從知曉。即便知道了，也是不會說的。”
    徐長壽歎口氣，這位總是垂著眼、行事乖張又意外低調的年輕太醫，似乎一早就什麼都知曉了，卻又什麼都不明說。
    關於自己如何會注意到千年血蒲，又是如何從寥寥數語、蛛絲馬跡中猜測出血蒲的用法，似乎都和這個年輕人有關呐。這個人……不簡單。
    “徐太醫，開心取蠱，恐怕還要用到血蒲。”白九依舊垂著眼，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您，請準備吧。”
    “好。”
    “至於如何尋到蠱蟲，晚輩會想辦法。”白九說著，掏出一張畫滿圖形的紙，遞給徐長壽。
    徐長壽接過圖紙，雙目大睜，手不停顫抖。
    “這……這是……？！”
    “這是人心髒內部的解剖示意圖，請您仔細研究。”
    “你……你？！”
    “從死人身上研究得來的。”
    白九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太醫院。他已經準備了太多年，可依舊希望這一天不會到來。就算研究了再久，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更何況，取蠱是凶是吉，根本無從知曉。可……
    他果然還是不忍。尤其在見過那人冰冷的屍體後，他更是無法忍心。一早就決定了，臨陣退縮怎麼可以？當年，如果他能再堅持一下，或許結局早就不同。這一次，他不能再放棄。
    幾日前，白九終於對穆染天說出。
    “陛下，唯有剖心取蠱，或有一線生機。”
    穆染天將全部希望寄托於茶無遺，希望能夠從他口中得到解蠱的方法。且不說茶無遺被穆染天重傷昏迷不知何時會醒。就算他醒來，恐怕也是不知道解蠱之法的。
    白九在心裏猶豫很久，還是沒有勇氣做出決定。唯有對穆染天說出，等待穆染天來決定。他還是想要逃避責任，他怕是自己親手殺死了，那個人。最後，連一個解脫的借口都沒有。
    白九低頭走著，輕輕放在藥箱上的手，慢慢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