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痕（19）
     今天的葉揚容光煥發，可謂滿麵春風。他穿著新郎禮服，胸前是成親專用的大紅花球。他將成為別人的丈夫，較之從前似乎的的確確成熟了不少，眉目間已經有了成長後的英氣。
     “我們成親的時候，我肯定比他帥！”到了一個沒人的靠近葉揚的角落，林芷霄對我說，他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拉倒吧你，就你這頭死龍。”銀狼嘲他一句。
     我看著他，笑了笑，說：“我有說要嫁給你嗎？”
     “你說過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呀！”我一急，聲音忽然響了。
     “咳咳……”不遠處的葉揚幹咳了幾聲，朝我們這邊看了眼。林芷霄忙捂住我的嘴，我瞪著他。銀狼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看我們。林芷霄壞笑一下，我有不好的預感。下一秒，他用嘴唇堵上了我原本想反抗最後無力接受的嘴。他的舌頭撬開我的牙齒，跟我的舌頭糾結，纏繞。夢，一樣的感覺。
     “吉時到！”一個洪亮的聲音迫使我們的雙唇分開。
     在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中，阮弦穿著喜服蓋著喜帕被媒婆引了出來。她似乎是看到我們了，朝我們這個方向望了望的樣子。我們三個做了個祝賀的手勢，她被引到了葉揚身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拜過後，新娘子便要入洞房了。
     “不好！”銀狼忽然輕聲說道。
     銀狼話音未落，在熱熱鬧鬧的喜慶曲子之中傳來了一個讓人渾身戰栗的女子之聲，“喲，今天可真熱鬧呀！”聲音甜得發膩，從門口款款走進來一個一身鵝黃衣裙的女子。杏目之中似帶著嘲弄之意，清秀容顏，發上的黑色簪子頂端是紅色的火焰圖騰。我腦子“嗡”地一聲，終於還是來了。
     天火教！
     “請問這位姑娘是何方人士，葉某今日大喜，既然來了，不如進來喝杯喜酒。”葉揚的聲音穿過一片來賓的喧嘩聲，禮樂之聲戛然而止。
     那女子淺笑一下，說：“天火神教黃翎今日來此並無攪局之意，隻想請公子把羅裳羅姑娘交出來。”
     “羅姑娘不是暴病而亡了嗎？姑娘這話講得可真奇怪。”葉揚麵帶笑意地回道。
     “哼，”黃翎冷笑，語氣陡然冰冷，“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羅裳是生是死在場各位都是清楚的。葉揚，你是羅裳的好友，你成親她豈有不來的道理？”
     “黃姑娘，你不要……”
     “廢話少說！”黃翎拿起一把通體漆黑的劍指著葉揚的咽喉，打斷他說：“我今日奉教主之命務必要把羅裳帶回去，你若阻攔，刀劍無眼！這是玄煞劍，一旦被它刺中，縱使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想現身，卻被銀狼和林芷霄一齊攔住。阮弦把喜帕一掀，衝到葉揚身邊，妙目圓瞪怒視黃翎：“你想對我的夫君怎樣？”
     “喲，新娘子可真漂亮。”黃翎似笑非笑，下一秒，她雙手一動，玄煞劍劃破毫無防備的葉揚的咽喉。“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般恩愛，怎的？”黃翎的話伴隨著濺出的鮮血，葉揚的慘叫和他倒下的模樣進入我的腦海。
     我、阮弦、風輕揚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衝到葉揚邊上，我的隱身之術頓時隨著我的理智一起瓦解。
     “葉揚！——”
     黃翎的劍一下指向了我，葉家二老早已雙雙昏倒，全場賓客驚叫後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我怒視劍上的血滴，在心裏發誓：我，羅裳，要你黃翎以千倍萬倍奉還！！銀狼的劍，林芷霄的扇子刹時都對準了黃翎。阮弦在一旁看著葉揚怔怔地，一語不發。風輕揚扶起倒地的葉揚。
     “好好……照顧……阮弦……”葉揚對風輕揚斷斷續續地說了六個字。
     這六個字也是葉揚說的最後六個字，說完之後，他閉上了眼睛，原本靠著風輕揚的頭顱朝反方向無力傾倒。
     “葉揚——！”阮弦終於忍不住呼喊了出來。
     我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
     黃翎依舊笑顏如花，看了看銀狼和林芷霄道：“還有兩個幫手啊。者耳目俊俏的男子，姐姐我看了都心動。”
     “賤人，”銀狼挑了下眉對黃翎說，“你不是想跟我比誰的劍更快吧？”
     黃翎冷笑兩聲，道：“你可知被玄煞劍刺中，魂魄即刻立體，縱然是索魂陣也難以找齊三魂七魄。”
     我心中一寒，看了眼沒了氣息的葉揚，心中大痛。阮弦的身體抖了幾下，便僵直不動了，風輕揚在一旁束手無策。
     黃翎見我們似乎都懼怕了，便得意地笑了起來。忽地，她手臂似乎被什麼東西刺中，玄煞劍登時脫手落地。黃翎去接劍的刹那，我脫身，她頭上的黑火簪被人取走。
     阮弦手握黑火簪，似是憤怒已極。她對早已驚駭萬分的賓客說：“殺夫之仇，不共戴天。阮弦定當將黃翎這賤人挫骨揚灰，以為葉揚在天之靈。”說罷，將簪子在手中揉成粉末，邊灑出來邊對目瞪口呆的黃翎說：“你的下場有如此簪！”
     “四川唐門？！”黃翎看著自己手臂傷口流淌出來的黑色血液有些驚恐地喊出。我的藍蝶在她說這四個字的刹那已從四麵八方向她攻來，銀狼和林芷霄更不遲疑。在千鈞一發之際，黃翎被一個黑影抱走。
     我們的攻擊撲了個空，那黑影落地，是一個男子模樣，蒙麵。天火教眾從門外湧進來，他們高呼“天火神教，燎原之勢！”在他們的呼喊聲中，一個人騎在一匹黑馬之上從人群中走來，眾人都為他讓出道來，似是教中地位極高的人物。
     “恭迎教主。”
     在他們的呼聲中，我看向那馬上的黑衣男子。白發隨風飛揚，麵容卻是少年模樣，似乎在哪裏見過這英俊男子。
     “羅姑娘，本教隻是想請你到教中做一回客罷了，這點麵子都不給喬某嗎？”那男子語氣中似乎沒有什麼敵意。
     “你們傷我朋友在先後又殺我另一個朋友，這算什麼請？”我怒視他，周圍一片寂靜。
     “教中弟子不懂事，你說要怎麼就處置就怎麼處置吧。”
     天火教主此話溢出，黃翎臉上頓無血色。
     我冷冷地吐出八個字“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天火教主微笑點了點頭，他邊上的兩個人立刻拖著黃翎出去。黃翎叫喊著“教主饒命！”漸漸地伴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的求饒聲小了下來，片刻便沒了聲響。我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天火教主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依舊微笑著。
     阮弦抱起葉揚，淚如雨下，不作聲。
     “羅姑娘，可否跟喬某走一趟？”
     “再怎麼說也要等葉揚下葬才能跟你去天火教吧？”林芷霄朗聲以不容許拒絕的語氣對那馬上的男子說。
     我盯著那匹黑馬馬腹上的紅色火焰圖騰不停回想，我明明是見過這個圖騰的，在很小的時候，為什麼想不起來了呢？
     “那好吧！三天，我給你們三天時間！”說罷，他調轉碼頭，朝門外去了。
     天火教眾也跟著他們的教主一起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中。尚處於驚駭狀態的賓客們幫著阮弦把葉揚抱了進去，是要開始置辦後事了嗎？他真的死了嗎？他還那麼年輕！
     “不知道是哪個掃把星，一來就死了……”倉玥的另外半句話被銀狼瞪了回去，憤憤地被風輕揚拉走了。
     我滿心惆悵，眼看紅幡要變成白幡，喜堂要化作靈堂……
     我還記得那少年騎在馬上，英俊麵容卻帶著幾分稚氣，那是初見的葉揚。我還記得，在杭州，我昏迷醒來後，喜形於色的他。我還記得，前幾日，他來到我麵前，告訴我他要成親了，一臉幸福。這個一直被我當作弟弟的少年，這個剛剛還護著我的少年……
     葉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