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劍已封塵 第五十一章 往事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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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往事迷蹤
允禵的酒量算是不錯的,幾個男人喝得酩酊大醉。素素因為身體的原因早就戒酒,安排各自的隨從送他們的主子回去。隻有傅恒強撐著,睜大眼睛問素素:“先生,您說我是誰?”
素素心裏一沉。蓉蓉一直照顧著傅恒,還把兩人的功夫傳給了他,難道一直沒說?想想也不奇怪。既然蓉蓉那麼聰明的人都不說,自己就更沒道理告訴他了。
含含糊糊的說:“你當然就是傅恒了。叫你小魔頭也行。”
傅恒淒然一笑,從身上掏出一塊玉佩,“這是八王家的吧?”
素素嚇了一跳,當年見蓉蓉把玩兒過,怎麼在他那裏?
“蓉姨走之前給我的,說是留個念想。”
素素鬆了一口氣,知道蓉蓉終究沒說。應道:“給你就給你,你蓉姨那裏寶貝多,先皇的也有,給你什麼就收著吧。”連拖帶拽,就要送走。
傅恒湊到素素跟前,低聲說:“師父,其實我沒醉。您這人就是不會對自己人撒謊!我是蓉姨和那個人的孩子對吧?”手裏比了一個八字。
素素徹底無語,不知道該不該瞞著他。想了想說:“不管怎樣,你聽師父一句,有我在這裏,過去都不重要了。把你將來的路走好,就不負你蓉姨的一片心意。”
傅恒突然拔高了聲調:“那他的呢?他的心願呢?”
素素怒道:“他若對得起你蓉姨,你還會有今天嗎!”
傅恒啞口無言,半晌方才長歎一聲,低頭離去。
允禵的酒品超級好,喝醉了就睡覺,滿身大汗不鬧酒。素素都收拾完了,才發現,年兒一直沒有吭聲。問過關嬤嬤,說小格格正在睡覺。奇怪這丫頭怎麼今天這麼安靜?
到房間裏一看,小丫頭呼嚕呼嚕睡得正香,和她阿瑪一樣――也是滿身大汗。素素低頭聞聞,一股淡淡的酒香。
日上三竿,允禵方才醒來。素素端上早就準備好的溫蜂蜜水,伺候他喝了,洗漱完畢,傅恒的事情不打算和他講了。允禵覺得不對勁:“年兒呢?”
素素笑道:“什麼阿瑪,什麼孩兒!你家格格醉了。”
正說著,關嬤嬤抱著年兒進來。允禵忙過去看,小丫頭睡眼惺鬆。放在平時,這個時候,早就精神百倍的鬧騰開了。允禵低頭細細聞,真的有股酒味。摸摸鼻子,嘿嘿笑了。
挽著素素回到書房,素素一張張的看著帖子,給允禵念著人名和職位。允禵隻管臨他的帖,大多時候不說話,偶爾抱怨兩句。
“咦,”素素訝異的說道:“你老嶽公請你呢!”
允禵一愣,什麼嶽公?
拿過來一看,吳常有?是誰?
看允禵茫然的樣子,素素道:“是吳氏的父親。”
哦,對了,素素的身份是借來的。這個吳常有是畫喬陪嫁丫頭的親爹。仔細看了,這家夥大概也聽說自己的“女兒”頗為得寵,想攀交攀交。跟帖子過來的,還有不少珍貴的禮物。
允禵看了看禮單,分量不輕。想了想,問道:“去嗎?你決定吧。要是想去,咱們就帶年兒一起去。反正好久沒出去了。”
素素仔細讀了讀禮單,問道:“這個吳常有是什麼官兒?”
允禵皺皺眉:“沒印象。陪嫁丫頭的爹,哼,誰知道呢!”
素素指指單子:“他怎麼這麼有錢?”金珠寶玉,送來的可都不便宜。
允禵道:“嗯?還真是。一般的京官能置辦這份禮物的也不多。”招來塔布,塔布也不知道。老虎在旁邊聽見了,說道:“我聽說這些都是十四爺回來的時候,那些京官送他的。”哦!允禵恍然大悟,打秋風!看來外麵對裏麵的消息還很多呢。素素也明白了,心頭微惱。
老虎繼續說:“他們家的大兒子是個候補的京官。前兩天剛剛授了一個缺,準備上任。努拉海和他們是一個街坊,還吃了酒。”
允禵想了想:“老虎,前兩天舒哥兒問我要人,西北那邊需要。這樣吧,我看努拉海不錯,就讓他去吧!跟他說,好好鍛煉鍛煉,還有機會光宗耀祖。”老虎和塔布微微一愣,隨即明白,心中都是一緊,趕緊領命。回頭得和下麵說說,管著點嘴巴。別以為十四爺回來了,就可以放肆。
轉回頭看看素素說道:“怎麼樣?去不去?”
素素道:“畢竟人家有恩於我,這樣拒絕了也不好。可是看這架勢――”為難的指指禮單,“怕不是什麼積善人家。若是惹了什麼麻煩,咱們也犯不著。”沉吟著。
允禵想想說道:“也對。不如這樣,我們也好久沒出去轉轉了。等過了這個夏天,我記得會有個菊花會,到時候帶你去轉轉,順便看看這家人如何,再做決定。”
素素點點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江南的那個家,搖搖頭,甩掉一切。翻起別的帖子。
允禵的原則是:禮物全部收下,回贈一概沒有,拜訪從來不提。
即使傅恒的邀請――允禵猶豫了一下,拒絕了。
秋高氣爽,年兒從滿地亂爬快速進化到跌跌撞撞的走路,也變得更加黏人。允禵和孩子的“矛盾”愈發的突出。看著素素帶著滿地摔跤的年兒在院子裏玩耍,允禵出了順從的加入,別無選擇。這天,秀嬸說道:“聽說這兩天京裏有菊花會?”允禵一下子想起那個所謂的老嶽公。下巴又是一陣劇痛,沒提防小丫頭拔了他――一把胡子!
不行了,一定要出去。抱著胡子狼狽逃竄的允禵惡狠狠的發誓。
好不容易,哄睡了年兒。得了空閑的素素略帶內疚的答應了允禵的要求。兩個人悄悄的摸出去玩兒。
賞菊吃蟹不知什麼時候成了一種風雅的事情。更有好事者,弄出一套吃蟹的家夥什,鑲金嵌玉,搞得奢華無比。允禵當年在宮中和兄弟家裏都見過,無所謂好壞。
出來的晚了,素素饞了螃蟹,一定要先吃再看。允禵拗不過她,還是太白醉酒這家老字號,點了幾個螃蟹慢慢的吃起來。
素素十指纖長有力,一掰一挑之間,什麼也不用就把一個大螃蟹吃光了,看得允禵目瞪口呆。
素素道:“當初,師父和師娘就帶著我去抓螃蟹,抓到了,當時就吃,哪來的那麼多東西,還不是靠這雙手。來,我教你竅門。以後有機會去江南,我也帶你抓螃蟹去。”不經意提到以前的家鄉,素素稍微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教允禵吃螃蟹。
允禵技術欠佳,耐性欠佳,一個螃蟹扔掉半個。吃點黃,嘬點膏,剩下的肉都被他玩兒掉了。蒸蟹的水滴順著他的手流進袖子裏,素素低下頭,拉下他的手,挽起袖子,掏出手帕替他擦幹淨。邊擦邊說:“對了,你有沒有見我的那條白帕子。前兩天想繡東西,怎麼也找不到了。”
允禵搖搖頭,說道:“沒看見。對了,你那個繡花針使得怎麼跟飛似的,瞅著都有點害怕。”哪個帕子?素白的不帶一點繡花,唯獨四邊滾了一下的帕子?允禵心裏冷笑,前兒有人好像還提醒自己在大阿哥那裏見過!若是放到弘明身上,或許可以想想,放到弘春那裏,別說帕子了,就是讓素素多看一眼,她都會覺得膩歪!這些人吃飽撐的,找抽呢!
素素道:“弄著瞎玩兒的,以前師娘說過,有人可以用繡花針殺人,還可以百丈外數十枚針同時繡花。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沒事瞎琢磨著玩兒。”
允禵想了想:“百丈外繡花?這得多好的眼力。吹牛呢吧!”
素素道:“我估摸著就是憑感覺。我眼對眼的瞅著都繡不好,百丈外更不知道怎樣了!”允禵想起素素以前的繡工,鴨子象蟲子,不由得笑了起來。
素素白了他一眼,道:“你前一陣子怎麼了?把錦寧說的那麼重。孩子都嚇壞了,回去就鬧病!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至於把她身邊的人都換了,連貼身丫頭也換!”
允禵掃了一眼四周,不經意的說:“自己身邊的人管不住,到處惹禍,讓人拿了把柄,累的她這個主子還得跟著亂嚼舌頭。雖說不是什麼大事兒,可是也不能由著她們亂來。弘明太忙了,隻好代他管管。沒事兒!家裏的事情,你別操心,等過兩年理順了,你再來幫我啊!”伸著脖子偷了一口香,貼了素素一臉的蟹油,嗬嗬笑了起來。
抬頭看看素素似乎還在為錦寧擔心,安慰說道:“她呀,太求全了,又不是左右逢源的人。結果哪裏都不落好兒!以她的性子,若是早幾年入府,早就沒命了。也就是靠著弘明,跟著咱們相對清靜些。這些年,弘明寵著她,永忠跟著她,說實在的,當年的八嫂也沒這好命。福澤很深了。”話說的無情,卻是句句在理。
素素心裏一動,照這樣說,自己不是比錦寧福澤還深嗎?想起以前殺戮飄血的日子,心頭掠過一陣惶恐。沒來由的想起年兒。遲疑了一下,對允禵說:“爺,一會兒我們別看菊花了,去廟裏拜拜吧!給年兒求個福。”
允禵心情不錯,沒注意素素的不安,樂嗬嗬的說:“行啊!隆福寺就有菊花會,我們即看了花,又祈了福,一舉兩得。”想了想,湊到素素耳邊說:“我得求菩薩保佑,讓你給我生個大胖兒子!比傅恒那小子還機靈!哈哈!”
素素被他的快樂感染,方才的擔心拋到了一邊,戲謔的說:“一個年兒揪你的胡子還不夠,再多來一個?”
允禵道:“沒關係,不怕多。嗬嗬,多多益善!”包廂裏四下無人,再偷一個。
允禵指著窗外的大樹說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在店裏喝高了,又跑到那顆樹下喝?我還親了你!”
素素伸頭看看,是這裏。說道:“有臉說呢!老大不小的人了,還耍小孩子把戲。明明是結拜,偏偏說成拜天地,都把我搞糊塗了。”
允禵道:“說實話,你那時候是不是有點喜歡我?”這個問題憋了很久了,總想搞明白,素素到底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喜歡上他的。
素素想了想,實話實說:“反正不討厭吧?那時候心情亂的很。”
允禵不依不饒:“什麼!不討厭?就這麼點兒――”這邊正要討債,樓下突然一陣擾攘。喧嘩聲衝了進來,允禵不得不打住。叫進塔布:“怎麼回事?”
塔布回道:“回爺,外麵有個賣唱的,被一家大爺看中了。想叫回家裏唱,死活不同意,這不吵起來了。”看看素素,又說道:“這家大爺聽說是吳大人的二公子。”
吳大人?哪個吳大人?
塔布聳眉瞪眼兒,素素恍然大悟,對允禵說:“你二舅子!”說完自己先樂了。拉著允禵站起來往門外看,一個矮胖粗黑的中年人,眯縫著小眼,拉著一個大姑娘的手不放。姑娘嚇得直哭。旁邊隱隱有竊竊私語:“看見沒,這是鎮國公的二舅哥兒!他妹子陪著當年的大將軍王,而今的鎮國公圈了十幾年,剛剛放出來,聽說啊,把鎮國公迷的一愣一愣的。去年還給鎮國公生了個丫頭呢!”
另一個說:“這鎮國公圈了那麼多年,怎麼也得是一個老頭兒了吧?還能生?”
素素看了一眼目露凶光的允禵,抿嘴一樂。繼續聽壁角。
那邊還在繼續糾纏。有湊熱鬧的說:“這鎮國公的二舅哥也不用這麼囂張吧?都是一個過氣王爺了,威風什麼!”
允禵一個箭步竄出去,素素一把拉住他,撤了回來。外麵人多,沒人注意。
那些人還在議論:“別小瞧。人家可是先皇的嫡親弟弟,聖祖爺的愛子。當初,都說是要把大位傳給這位十四阿哥的。隻不過手段差了些,落得這麼個下場。”邊說邊搖頭,好像他是聖祖爺。歎息不到片刻,又精神百倍的八卦:“聽說他手裏有遺詔,所以先皇才不敢惹他,隻是關著。”
“才不是!”立刻有人反駁:“我一個表哥說,十四爺迷上一個丫頭,根本無心爭位。先皇就是看中這一點,才沒有下手!但是皇上他們都怕啊,所以沒人敢惹。”
有人又說:“聽說,這個遺詔不是傳給十四爺的,而是傳給廢太子的長子的。十四爺秉性忠厚,聖祖交給他保管。本想借他手裏的兵權牽製先皇,沒想到先皇更厲害,找了江湖上的高人,不旦把遺詔偷出來了,還把十四爺迷的暈頭轉向的。不過那個女人最後也沒啥好下場,十四爺發現以後,就把她扔到兵堆裏,活活做死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素素突然想起喬引娣,消失了很久。哪裏去了?看了眼允禵,麵無表情的樣子,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黑胖子已經把賣唱丫頭帶走了,素素忍了忍,沒有出去。允禵奇怪的問道:“江湖俠客不打抱不平嗎?”
素素道:“我是妖女!噓――,繼續聽!”
有人已經說了:“你們知道嗎?那個女人其實愛上咱們十四爺了,所以她交給先皇的是個假遺詔,真遺詔被她藏起來了。可惜人死了,找不到了。十四爺也沒了憑據,又被關著,才這麼多年的過著。那個小妾就是因為長得象那個俠女,才得寵的。”貌似很合理,眾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一副誰都別說出去的樣子。
允禵突然拽了拽素素,指指窗口,素素走過去,一看,一個錦衣人攔住黑胖子,似乎說了些什麼。那個黑胖子愣了一下,讓身後的家丁先帶那個丫頭走,自己隨著錦衣人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素素耳力好,說道:“他們很小心,我隻聽到鄭家莊三個字。”
允禵神色一變,慢慢踱回桌子,沉默不語。
素素知道有事,仔細的想著那些流言蜚語,試圖自己找出答案。屋子裏靜悄悄的,良久,素素抬頭看著允禵,允禵正在看她。兩人同時一笑,素素道:“看看去?”
允禵雖然帶過兵打過仗,也常常使用情報,但是讓他自己去找情報還是第一次。
和其他的兄弟相比,允禵更為狂傲一些,理想一些。這使他有時候為了成就內心的完美,寧可放棄現實的利益。比如:最後時刻,來自素素的幫助。
這輩子,最大的一次偷摸,就是違背皇阿瑪的旨意去見八阿哥,搞的萬分狼狽。雖然情非得以,但是事後,自己也十分不舒服。總覺得降低了身份。以後,但凡有此類事情,能躲就躲,躲不過就找人代做。中秋那次,素素帶他翻牆見完家人。固然是擔心安全,但是,君子不走狗洞。帶著些許精神潔癖,允禵從此以後,再也不去了。即使他得到舒舒覺羅氏病逝的消息,也隻是默默的等著聖旨。
現在,素素提議跟蹤。允禵腦海裏立刻浮現那些侍衛跟著自己,監視的樣子。心裏有些猶豫。
這麼多年了,素素也知道他的那些臭講究。見他不大樂意,也不強求。螃蟹已經涼了,想著要不要叫一屜包子。允禵突然說:“好。跟上去看看。”
素素反倒吃了一驚,心頭浮起一片疑雲。點點頭,也不多問,牽著手下了樓。
來到樓外,素素也不著急。拿出一份單子,交待塔布按方抓藥,帶回府裏。這是太醫開的保養身子的藥,允禵也不奇怪。隻是緊張的四周看看,那個人已經沒影了,素素怎麼跟啊?
在一個捏泥人的地方,素素立了一會兒,然後給年兒買了一個小泥人。允禵心裏著急,也不敢催。
論跟蹤,素素是祖宗。
素素給了好大一錠銀子,笑嗬嗬的說:“看著高興,肯定能把年兒哄開心。爺您就多賞兩個吧!”允禵沒心情,但還是強忍著,又給了些。素素對老板說:“我一會兒再過來,您慢點捏,弄精細些。”
允禵陪著素素漫無目的的亂逛,終於忍不住的壓低嗓子問道:“你搞什麼鬼?”
素素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我們再向前走三步,你回頭看左麵,注意剛才賣白菜的那個攤子邊上的人。”
允禵道:“哪個是白菜?”?!……
“算了!”素素泄氣的說:“你也不用回頭了,有人跟蹤我們。而且訓練有素,至少是官家的。你還想去那裏嗎?”
允禵愣了一下,皺眉說道:“能甩掉嗎?”
素素道:“甩掉了對我們沒好處。如果走著走著不見了,回去和皇上一說,他會怎麼想!這樣吧,告訴我,你想知道什麼,我去打聽一下。”
允禵緊張的攔住道:“不許去!不許你去!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再說吧!”
素素看他緊張的模樣,心中一暖,柔聲說道:“隻要你不攆我,我再也不會離開啦!”
允禵聽她軟語嬌聲,心中一蕩。緊緊的握住手中的柔荑。素素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輕輕推了一下允禵。他才如夢初醒,嘿嘿一笑,繼續向前走。
素素猶豫了一下,說道:“你不願意說,那我就猜猜吧!”
允禵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搖搖頭:“你就別費那個心了,還不夠累的。萬一要累出個毛病來怎麼辦!反正也沒什麼要緊的。算了吧。”
素素道:“憋心裏更難受。就當是做遊戲了。哦――”不自覺的拉著允禵的手輕搖。眼神清亮亮的。允禵被搖的心癢難忍,慌忙攔住她,說道:“好好好,就當玩兒了。你猜吧,猜吧!”看著素素,心頭卻沒來由地有些慌神,突然很想阻止她。
素素抿嘴一笑,左右看看,拉著他來到一處牆根。太陽暖洋洋的,素素掃掃土,“來,咱們坐著聊。”有些事,如果瞞不住了,就不如自己說。
允禵疑惑的看看素素,又看看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為難的站在那裏。素素拽拽他的衣角,低聲說:“有人偷聽。”
允禵恍然,橫下一條心,坐了下去。周圍的人憑空高出一半多,允禵好奇的四周看看,除了腿和裙子,很難看到臉,就好像螞蟻跑到了大象堆裏。
撣撣袍子的下擺,平整的搭在微微分開的膝上。遠遠的有幾個人目瞪口呆的望著這個方向,允禵輕蔑的扯了一下嘴角,側頭聽素素說話。
素素道:“那天在十七爺府裏,蓉蓉問過我遺詔的事情。這件事現在被翻了出來,傳的沸沸揚揚的。”
允禵的心一下沉了下去。難道真的有遺詔?
素素沒敢看允禵,壓低聲音,對著眼前的土地,說道:“是蓉蓉要我去做的。師娘提到過八阿哥會被雍正殺死。反正他會登基,所以,蓉蓉想利用這個機會,為八阿哥求個人情。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也好有個轉圜的機會。這些十七爺都知道了。”
“蓉蓉告訴四阿哥,聖祖可能暗中準備好了詔書,隻等大行後就公布。雍親王很擔心。這本來就是蓉蓉的無中生有,雍親王自然希望有人可以去察看。又怕太監侍衛靠不住。所以,蓉蓉就很自然的提到了我。當時四阿哥還不知道我,隻道我是她的一個普通朋友。不知道後來還說了什麼,反正雍親王是欠下一個承諾。然後,我就去了。當時,也沒覺得是什麼大事。大概去搜了幾個宮殿,還有大臣家裏。沒什麼發現。後來,蓉蓉的肚子快遮不住了,我們才停下來。”
允禵暗暗心驚,難怪素素那段時間做蓉蓉的侍衛,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我記得,最後一次,也就是我第三次找十三阿哥之前。白天雍親王發現皇上身體不太好,就讓蓉蓉交待我過去看看有什麼變化。我就是在那一次,嚇到你皇阿瑪的。”素素悄悄的看了一眼允禵,允禵麵沉似水,沒有表情。隻好繼續說:“我沒有立即走開。其實,我身上一直有一份假詔書。如果真的發現有什麼東西的話,就換了它!這次,我發現聖祖是真的不行了。你知道,我們這種人對死亡的味道很敏感的。就趕緊跑回去告訴蓉蓉。後來的你都知道了。那份假詔書被我毀了。但是,看來你四哥準備了不止一份。”
允禵的手輕輕的哆嗦著,素素猶豫的看著他,沒敢象平時一樣握住。
慢慢抬起手臂,允禵把頭埋在兩臂之間,久久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允禵抬起頭,長歎一聲,苦笑了一下:“難怪四哥的動作那麼快!”伸手捏住素素的下頜,說道:“看看我錯失了什麼!”
素素臉色變了變,輕輕掙開允禵的手,說道:“你若是怪我,我也沒話說。欠你的情,我自會還你。隻是,希望你看在我陪你十幾年的份兒上,善待年兒。”
允禵眼神閃爍,問道:“你陪我這幾年,隻是因為內疚?”
素素堅決的搖搖頭,“你們兄弟的事情,沒一個是幹淨的。就算我沒有幫你,我也不後悔。陪你是我自願的。跟那些事情無關。你若真的可以顧念我們的情分,就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訴年兒。我自己做得事情,自己擔著。”
允禵道:“怎麼擔?我本來想等著皇阿瑪封我做太子的時候娶你進門,你說,你耽誤了爺娶老婆,怎麼還?”
素素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允禵道:“這麼久了,我一直很奇怪四哥為什麼有那麼快的反應。就算你不幫他,也會有別人幫他的。蓉蓉也好,你也好,不過是他的棋子。我自己無能,怎麼能遷怒於你?”
素素驚訝的看著他。允禵苦笑一下,“那個位子,丟了不是不可惜。可是都走了大半輩子了,死的死,散的散,和他們相比,焉知不是上天眷顧我?”伸手撫上素素的臉頰,“我一直都不後悔!”
素素愣愣的聽著他說話,櫻口微張,眼淚順著麵頰,悄悄的流下來。
允禵的拇指有點粗糙,輕輕的抹去淚痕,說道:“你要是敢不要我和年兒,看我怎麼收拾你!”清澈的眼睛有點霧蒙蒙的。
老虎領著侍衛在周圍逡巡。有些膽大好事的人想著上前看熱鬧,都被瞪走了。
允禵緩了緩神兒,說道:“別想那麼多了,你現在老老實實當媳婦兒。爺就不和你計較,給我生個大胖小子,算是你還我了,如何?”
素素心裏一鬆,不由自主的靠在允禵身上。允禵看看周圍,尷尬的咳了一聲。素素猛然驚醒,手忙腳亂的站起來,往泥人攤位走去。允禵追了過來,低頭看見素素偷偷藏起來的笑容,也笑了。
素素放慢腳步,看看四周才低聲說:“你是不是懷疑有人借著當初的事情,興風作浪?”
允禵點點頭,說道:“八哥知道這些嗎?”
素素搖搖頭:“蓉蓉不會和他說的。他們的關係很複雜。那時候,蓉蓉心裏很苦。是十七爺把她拉出來的。”
允禵大概了解一些,那個蓉蓉也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不過既然和素素在一起,想必也是個至情至性之人。碰見四哥八哥,隻能說是命中的劫數。也不便多問。想了想,說道:“我是覺得這些謠言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素素想起吃飯時聽到的議論,道:“你認為這些議論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允禵道:“我聽老十七說過類似的話。而且――,你知道,以前八哥和九哥最會製造這種東西。連皇阿瑪都甚為忌諱。”頓了一下,說道:“這些事情都涉及到你,我怕他們對你不利。”
素素道:“你別急,這種事情急不得。我已經安排人去跟蹤了。咱們先去求個簽,祈個福。等等信兒吧”
允禵疑惑的看了一眼素素,難道是那個泥人攤子?不可能啊!沒見她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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