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劍已封塵  第五十章 荒唐王爺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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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荒唐王爺  
    乾隆三年的正月,乾隆宮中設宴,允禵位列其中。作為家宴,庶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陪同前往。當年大將軍王得勝凱旋,聖祖恩旨,伊爾根覺羅氏為庶福晉,已經成為太後的熹貴妃鈕鈷祿氏,當年曾經親往祝賀,對此頗有印象。席間問候有加,敘及往事,畫喬頗覺榮耀。隻是遠遠望著另一桌,神色謙卑的允禵時,心頭總有幾分不安。不敢太過得意,小心的拿捏著分寸,太後極為滿意。
    允禵低頭看著地上的金磚,默默算著有多少年沒有這麼近的看了。記得很小的時候,自己和老十三逃學,悄悄的跑到這裏看皇阿瑪處理政務,侍衛太監們不敢攆他們,又不敢打擾皇上,瞪著眼幹著急。老十三的個子比他高些,兩個人巴著門框,隻看見李德全。後來自己探頭探的太狠了,一下子趴在高高的門檻上,才被皇阿瑪發現。摔倒時候,這金磚就在頭頂上,晃啊晃,晃了這麼多年了。允禵閉了下眼睛,仿佛一回頭又看見老十三跟在後麵,拽著他,小聲的說:“老十四,走吧,走吧——”
    “十四叔,”允禵悚然一驚,才發現自己走神了。猛地抬頭,好像看見年輕的四哥站在自己麵前,一下子愣住了。
    酒宴半酣,乾隆特意走到允禵麵前,以示優渥。允禵才想起來,拿著酒杯,撩袍跪倒,謝恩喝了這一杯。
    乾隆扶起允禵,上下看了看,讚歎的說道:“十四叔身體康健,精神抖擻,令人羨慕。昔年先皇曾經提到過,諸位叔叔中,十四叔的本事是最好的,看來所言非虛啊!”
    允禵正要謙謝,有人走過來,一本正經的回話,不過,已經完全曲解了乾隆讚美:“回皇上,去年十四叔還喜得千金呢!”在場的男人們發出會意的笑聲,允禵倒沒覺得如何不好,還有些自豪,撚須矜持的站著,聞聲望去。麵目依稀有些熟悉,仿佛是四哥家的弘晝,不知道現在的爵位是什麼。
    “哦?”乾隆點點頭:“恭喜十四叔了。吳先生可好?”
    允禵心中一涼,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思忖著怎樣說話。弘晝又開口了,那副無法無天,草包嬌縱的模樣,簡直象極了十哥,聽說他是太後最喜歡的兒子。允禵突然想起自己也是皇額娘最小的兒子,皇額娘——,微微有些閃神。
    弘晝道:“皇上,”乾隆有點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弘晝根本不看,美滋滋的說:“聽人說,十四叔的小妾可漂亮了,而且青春不老。當年先皇——”
    “弘晝——”乾隆終於忍不住嗬斥住這個缺心眼兒的弟弟,看看麵沉如水的允禵,歉意的點點頭。允禵識趣的躬身行禮,看樣子,乾隆的皇威尚未樹起來。姿態放的更低了,說道:“托皇上太後的福,素素母女都好!”
    乾隆點點頭,弘晝立刻湊過來:“小丫頭漂亮嗎?”眼睛亮晶晶的,“我那幾個小子,有沒有這個福氣?十四叔要是願意,我這就求皇上指婚。”
    乾隆畢竟年輕,剛剛即位,被弘晝一攪合,也忘了皇帝的尊嚴,饒有興致的問:“你怎麼知道十四叔的女兒漂亮?”
    弘晝指著不遠處的一個人說:“傅恒說的。他說小時候見過吳先生,仙女姐姐!”
    允禵幾乎暈倒,這個弘晝比十哥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難道不知道年兒是他的表妹嗎?又聽說傅恒那個小魔頭也在,不知道有沒有說“仙爺”之類的事情。循著望去,卻是一個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允禵稍微有些放心,趕緊打住這兩兄弟,很規矩的叩頭謝了乾隆的關心,和王爺的厚愛。
    一磕頭,兩兄弟都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弘晝也趕緊磕了下去。弘曆似乎真正感受到了皇權的威嚴,內心在那一瞬間無比的滿足充實。看著伏在地上的十四叔和弘晝,矜持的叫起,轉身回去了。
    允禵向弘晝點頭示意,自己才走回座位後麵。心頭一片寧靜。
    允禵很少和別人搭話,即使是自己的兄弟,也僅僅是點點頭。待到乾隆離開,眾人散開之後,允禵吩咐馬車把畫喬先送回家,自己在後麵慢慢的騮著馬。前麵是一乘綠呢大轎等在路邊,走出來一個蟒袍花翎的王爺——前果親王允禮。
    雍正駕崩時,允禮是顧命大臣之一。乾隆登基沒多久,實在忍受不了允禮的辦事作風,把他給抹拉下來。他倒是不介意。
    允禵跳下馬,允禮上前打了一個千兒,笑嗬嗬的說,“十四哥莫怪,允禮給您見禮了。”
    允禵點點頭:“兄弟間,沒有那麼多講究。收到信兒了?”
    允禮笑道:“收到了,蓉蓉高興的不得了。老早就張羅上了。”右手一抬,恭敬的請允禵先行。兄弟兩人慢慢地走著。
    允禵道:“這麼多年了,一直想說聲謝謝你。當初謝謝你和十七弟妹一直照顧素素,救了素素。”允禵停住腳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過身,長長的做了一個揖。這麼多年了,想起素素死裏逃生,任何一個意外都可以讓兩個人生死相隔,心中就驚恐不已。
    允禮慌忙避開,說道:“十四哥這是做什麼!不敢當不敢當!”躲過十四的大禮。允禮說道:“說來慚愧,我們夫妻其實受十四嫂照顧最多。卻沒有機會當麵致謝。蓉蓉的脾氣您也知道,希望十四哥不要見怪。”
    允禵揮揮手:“她們姐妹的脾氣都怪的很。這些年難為你了。要不是你和老、十三哥居中斡旋,哥哥也沒有今天。唉,都是自家兄弟,落在這個份上,也說不清對錯了。人都走了,計較這些也沒什麼意思。”甬道上,兩人的背影被拖得長長的,搖搖晃晃中仿佛變成當年的青年,良久無語。
    最後還是允禵長歎了一口氣:“小十七,先皇的心思大家都明白,隻是你哥哥我已經沒心思出來做事了。況且,今上也非池中物,不用多久,定能超越我們這幫老人的!隻是,哥哥欠你的,一定會還!”
    允禮道:“十四哥,您是精明人。沒錯,今天皇上的確囑咐,要弟弟問問您的想法。但是,您的心思,做弟弟的都理解,也不會強迫您的。”說完,允禮也苦笑了一下,還有些什麼,允禵沒看懂,就聽他繼續說道:“走到今天都是您的福氣,弟弟也不過是略盡薄力,都是自家兄弟,不提那些。說句實心話,四哥,我是說先皇當初,也未必有那樣的心思,大家畢竟還是兄弟。”
    允禵看看允禮,苦笑了一下,說道:“小十七,你怎麼還——,算了。人都走了,說這些也沒用。不說了。”擺擺手,兩個人繼續沉默的往前走。隨從們遠遠的跟著。
    允禮想了想,鼓足勇氣問道:“十四哥,我,我,坊間一直說,您手上有皇阿瑪的遺旨。”
    允禵蹙眉,輕笑道:“這你也信?要真有,我還能老老實實的呆這麼久。”
    允禮道:“原我也是不信的,但是,您真的沒有問過十四嫂嗎?”
    允禵突然站住,冷冷的問允禮:“關素素什麼事?”
    允禮也顧不得那麼多,拖著允禵走的更遠一些,說道:“幾年前,蓉蓉重病。我們去了一趟青藏。當時蓉蓉以為自己活不了了。就把當年的事情告訴我,要我心裏有個準備。現在這事兒過去這麼久了,我是實在忍不住。”
    允禵挑挑眉,隱約覺察到肯定與皇阿瑪駕崩前那段時間的安排有關。
    允禮繼續說:“您知道為什麼先皇一定要誅殺十四嫂?又圈禁著您不放嗎?”
    允禵覺得脖領子有些熱。允禮道:“皇阿瑪駕崩前,曾經突然發病。發病的原因是——受到驚嚇!”
    允禵的臉變得煞白。如果不是鬼怪,能進出皇宮,自由無阻的——
    允禮道:“皇阿瑪年紀大了,忌諱多。其實,那天他看見的是十四嫂,蓉蓉隻告訴我素素去宮裏找東西或者放東西,結果如何她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天,見皇阿瑪最後一麵的人,活到今天的隻剩下十四嫂了!”
    允禵壓下心頭的暈眩,問道:“那又怎樣?老四的皇上不也當的挺平穩的!”
    允禮低聲說:“未必!你記不記得二哥家裏的弘皙?他現在是理親王。有謠傳說,聖祖當年有感於諸子爭位,灰心喪氣之下,是要傳位給廢太子的長子。那道旨意被人拿走了!”
    允禵突然想起,這一陣子弘春總到自己的書房轉悠,莫不是與這個有關?
    想了想,允禵道:“素素當年的確幫四哥做事。但是也是形勢所迫,所以隻答應了三件事。這三件事她都告訴我了,沒有你說的那件事。也許蓉蓉記錯了。”
    允禮笑道:“沒錯。她的確隻答應了三件事。但是這件事不是四哥讓她做的,而是蓉蓉讓她做的。也是蓉蓉告訴四哥,務必要在十三哥從豐台大營回來後拿下十四嫂的。”
    允禵眼中鋒芒陡長,旋即如常,淡淡的問:“為什麼?”
    允禮歎道:“蓉蓉說,她恨吳先生比她幸福,能有親人相伴。她隻是想把自己受的苦讓十四嫂嚐嚐。沒想到四哥設下連環計,害嫂子受苦。”她們姐妹恩怨未免太分明了些。
    看允禵疑惑的樣子,允禮苦笑道:“事到如今,也不怕十四哥笑話。蓉蓉當年借著幫四哥做事,要了一個諾言,本來是想自己用的。沒想到,世事變幻,四哥那人您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不會放過蓉蓉的。蓉蓉想明白了,就用在了十四嫂身上,讓先皇發誓不殺十四嫂。”
    允禵這才明白,為什麼雍正變著法子的要殺素素,後來又突然放棄。這些掉腦袋的事情,素素寧可忘掉,怎麼會和自己說!
    良久,允禵慢慢的說:“老十七,哥哥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如果真想順順當當的過日子,和十七弟妹安生兒的過好後半輩子,就早日離開這個是非窩。做個富貴閑人。”
    允禮點點道:“明白您的意思。顧命大臣!說的好聽,能有幾個有好下場的!弟弟看出來了,這個小四阿哥比四哥當年更厲害。您放心,我們早就商量好了,到時候恐怕還要您和十四嫂幫忙。”
    允禵吃驚的看了一眼,見允禮言辭閃爍,知道不能明說,也不追問。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別的,自然轉到鄭家莊。允禮有些狐疑,看他們那有鼻子有眼的樣兒,還有八哥九哥的門人幫著,似乎不簡單呢!
    允禵陰沉的說:“現在早就不是聖祖那會兒了,雍正為他的兒子鋪平道路多少年了,還能容得了他們蹦躂?他們那幾個不成氣候的自己就會挖坑兒往裏跳。你們啊,看著吧!”拍拍允禮的肩膀。“還有,念在兄弟的份上,提攜點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允禮木木的點點頭,仿佛又看見當年八哥九哥十哥的笑容。十四哥當年若是真的攪合進去了,今日會是什麼樣?
    說話間,已經到了果親王府門口。允禵堅持在門口等著,不進去。很快,蓉蓉笑容滿麵的送素素出來,姐妹兩個一邊走一邊唧唧咯咯的說著,就像一般的妯娌那樣。允禵扶著素素,給她係好披風的帶子,向允禮夫婦告辭。
    允禮攬著蓉蓉,看著允禵消失的方向,心頭湧起一陣寒意。下意識的抱住蓉蓉,腦海裏不斷的回蕩著允禵的警告
    “離開這個是非窩,離開這個是非窩——”
    乾隆三年二月初二醜刻,果親王允禮卒,年四十有二,諡毅。
    已是春末夏初,允禵和素素坐在自家的後花園,年兒已經一歲了,咿咿呀呀的,不知人世凡愁。永忠在學堂裏上課,一切似乎就是那麼平靜。沒有生,沒有死,沒有勞心勞力的算計爭奪。
    看清茶煙霧嫋娜,泱泱飄向空中,允禵和素素都沒有說話。
    “都走了?”允禵問道。
    “走了。”素素低聲說道
    允禵看了她一眼:“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素素搖搖頭,什麼也沒說。靠在允禵肩頭,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疲憊。靠了一會兒,索性把整個人埋在允禵的懷裏。
    半晌兒方才起身說道:“乾隆盯的真緊。竟然派人進到墓裏了。”
    啊?允禵吃驚的張大嘴巴。
    素素道:“沒事。被我嚇跑了。”撣撣身上的灰塵,“回來的路上拜了拜廟,所以耽誤了些時候。你那裏有消息沒?”
    允禵道:“弘瞻過繼給十七弟了。最近在翻修府邸,估計是想找什麼東西。”
    素素道:“蓉蓉真能害人,這種子虛烏有的東西都可以編出來。對了,我路上見到鄭家莊的人了。跟了他們一段,你那個十六弟跟他們有聯係。”
    允禵道:“十六弟人稱十六聾,最是奸猾,我看他不會有事的。十七弟已經跑了,估計他也在為自己打算呢!哼,當初看著我們的人都是他派出來的。”
    素素看了一眼,說道:“他也是身不由己嘛!算了,不聊這些了,對了,弘春怎麼辦?你不能老這樣看著他。”
    允禵道:“隻能先放了他。不過,弘明續弦的事情先放放,這骨節太敏感,和誰家來往都有結黨的嫌疑。”
    素素道:“想不到乾隆竟然想起利用年兒來試探你的態度,真是……”唉,搖搖頭。心裏有些疲憊。
    允禵道:“江山代有惡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壞呀!”
    素素錘了他一下:“說什麼呢!年兒和永忠例外啊!”
    允禵笑了笑,如果弘春也有那麼壞,他倒不擔心了。
    素素他們正在聊天,輔國公府門口遠遠的跑來幾匹馬。甩蹬離鞍,兩個帥氣的年輕公子滿麵笑容的站在府門前,樂嗬嗬的仰頭看著匾額,身後早有侍衛上前通稟。裏麵一陣慌亂,原來是和親王弘晝和二等侍衛傅恒,求見――“十四嬸”!
    門口的小太監為難的互相看看,好像是王爺才對吧。弘晝“善解人意”的找了個板凳,坐下來。拍了拍,對傅恒說:“來,我們等會兒。萬一要是十四嬸被十四叔黏上了,不定要等到什麼時候呢!”回頭衝小太監們揮揮手:“不著急,慢慢回!”小太監跑得更快了。
    一會兒的功夫,塔布匆匆忙忙的趕來,打了個千,笑嘻嘻的說:“五爺,傅大人,久等了。十四爺在花園等著呢!”
    弘晝一伸手,攔住道:“十四叔當然要見的。十四嬸和小丫頭在嗎?”
    塔布陪著笑,一邊弓著腰在前麵引路,一麵回道:“在,當然在。十四爺和主子正逗小格格玩兒呢!”
    弘晝轉身對傅恒說:“春和,你可幫著我點,這小丫頭要是真長的好,我可要先定下。對了,你不是說十四嬸特年輕嗎?和十四叔差多少,十三四歲吧?那不是和我差不多?”弘晝一把甩開扇子,頗為自戀的扇了兩下,“還有什麼樣的美人兒,本王沒見過呢?”
    傅恒幹咳兩聲,打斷弘晝的遐想。塔布臉上掛著訕笑,心想,我們十四爺和主子可不是一般的情義。和親王您要真想和十四爺比,先到西北戰場上遛一趟再說吧!再說了,您這年齡,也不是差不多,那是差太多呀!
    穿過垂花門,繞過一處小院,沿著長長的廊子向裏走。一側是花木扶疏的世界,一側是白牆灰瓦的院牆,仿佛走在江南的鄉間野閭。別有一番風致。
    弘晝好奇的看著回廊一側低矮的白牆灰瓦,鏤空的花窗隱約可以看見裏麵是一所清幽的小院。幹脆停下腳步,貼近花窗向裏看。傅恒跟著看了一眼,心中一動。靠牆根兒的地方有棵大槐樹,虯幹糾結,伸展出牆外。和察哈爾老家好像啊!摸摸耳朵,仿佛有人在揪著他,無聲的咧咧嘴。希望十四爺沒那麼大脾氣了。又想著,自己都長這麼大了,不知道仙女姐姐變成什麼樣子?還認不認得自己?
    弘晝看見院中的桂花樹,聞到一股幽幽的香氣。叭嗒叭嗒嘴兒說道:“塔布,你們十四爺這裏有好酒吧?”
    塔布笑道:“回五爺的話,還真讓您猜著了。主子前幾年釀的桂花酒,有一壇今年剛好開封。這不,正在園子裏賞評呢!”
    弘晝點點頭,對傅恒說:“春和,你說十四嬸真的和仙女似的?有十七叔的小妾漂亮嗎?反正我瞅著,這滿朝女子,數著手指頭,也挑不出一巴掌能看的。誒,聽說這位吳先生和十七叔的小妾還是姐妹呢!唉,可惜了,那是個病西施,好幾年沒見了,這就去了。”一邊說,一邊不住的搖頭。
    傅恒臉色僵了一下,說道:“哦,是嗎!”其實,她們都很美。隻是,在他的眼裏,她們有太多的秘密瞞著他。眼下,已經走了一個,如果再不問,那些傳言——。想到這裏,傅恒憂心忡忡,鄭家莊的人找了他很久,都被他拒絕了。但是他們說的那些事情,究竟靠不靠譜呢?如果是真的,就算他不動手,皇上會放過他嗎?想著想著,腳步有些沉重。
    前麵隱隱傳來允禵的笑聲,中間伴著素素氣急敗壞的嗔怪。兩人不約而同的加快腳步,閃到一叢藤蘿後麵。隔著間隙,隻見允禵笑得前仰後合,素素懷裏抱著一個一歲多的女娃娃,使勁推搡著允禵:“你怎麼喂她喝酒啊!她一個小丫頭,變成酒鬼怎麼辦!”
    允禵樂得指著小丫頭說不出話來,遠遠的,看見一個胖乎乎的小胳膊,正努力去抓什麼!兩人努力聽了聽,隱隱有小孩子呀呀的聲音,好像是在叫“阿瑪”!
    塔布快走幾步,繞了出去。傅恒一看,拽了一下弘晝,快步走到挽花亭前。
    男人們彼此見過禮,素素把孩子交給旁邊的關嬤嬤,低頭福禮。待到素素起身,傅恒趕緊拜倒,口稱:“先生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素素望著允禵,笑而不語。弘晝看她眼波流轉,光華燦爛,口角含情,脈脈望向允禵,不由全身酥軟,動彈不得。允禵尚未發覺,對傅恒說:“好你個小鬼,長本事,不認識你十四爺了!”
    傅恒笑道:“奴才不敢。不過是一見先生,心裏歡喜。”
    允禵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頭,笑道:“臭小子,就你那德行,爺還不知道!行,你眼裏就你先生,忘了她瞪你的時候?我白疼你了!”
    傅恒摸摸腦袋,嘿嘿的笑了。允禵這才叫起,吩咐塔布,趕緊去達爾其的府上,把達爾其叫來,看看誰來了。達而其離開後,在京城置了宅院,是允禵少數還來往的人家。
    弘晝迷迷糊糊的被傅恒撞了一下,哎喲一聲,允禵才發現他呆愣的樣子。立刻沉下臉,坐到一邊。弘晝也真是賴皮,一點兒沒顧忌,蹭到允禵跟前,嬉皮笑臉的說:“十四叔,我家裏有兩個小子,你看哪個合適?”
    允禵對這種賴皮也沒有辦法,冷笑著說:“五阿哥家裏兩位小阿哥貴庚啊?”
    素素噗哧笑了出來,真難為他用這麼拗口的稱呼。
    弘晝道:“十四叔以後就叫我弘晝吧!咱們都是一家人,將來還是親家!我那老大五歲,老二兩歲了。誒,你看,我都把生辰帶來了。”伸手一遞,傅恒驚訝的看見允禵非常準確的把女兒從弘晝手裏接了過來。弘晝從懷裏取出兩張帖子,交給塔布。允禵皺眉看了一眼素素,素素隻是忍著笑,把孩子接了過去。允禵也無聊,索性陪著弘晝荒唐下去。認真的討論幾個孩子的生辰八字。
    傅恒心裏也奇怪,這麼多年過去了,先生似乎比當年更好看了。自己剛娶棠兒的時候,就想著大概沒有更漂亮的了,可是見了哪個她,還有先生,傅恒才知道凡人和仙子的區別。看著先生和十四爺親密的模樣,分明是人間夫妻。可是,這麼多年了,連十四爺都變化不大,莫非真的是下凡的謫仙?
    也不知道弘晝真的是來提親的,還是喝酒的。一個人霸占了整壇桂花酒,允禵好脾氣的讓塔布又取來一壇,大家邊喝邊聊。從孩子的生辰八字,聊到三皇五帝的出生父母,又返回到今人八卦。弘晝道:“十四叔,您不當皇帝就對了。瞧我皇阿瑪,別看後宮那麼多人,一個可心的都沒有。晚上連個說話的都沒有。我就覺得,當初如果他不當皇帝,十七嬸說不定就嫁給他了,便宜了十七叔!還有八叔也是。我就不明白,那個位子有什麼好的。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還不如當個土財主!唉――”。傅恒仔細的聽著,這些他真的不知道。允禵和素素互相看看,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又一次的試探?
    想到這裏,允禵打斷他,說孩子還沒出五服呢。論理該叫永璧他們堂哥,不能亂來。
    弘晝吧嗒吧嗒嘴,為了適應允禵的大酒量,素素釀的桂花酒後勁比較大,弘晝有點迷糊,聽允禵說不行,一翻白眼,說道:“有什麼不行的,九叔家的孩子,不就被弘皙……,嗚嗚,”傅恒一把捂住弘晝的嘴巴,出了一身冷汗。
    允禵和素素對看了一眼,讓塔布把和親王送到廂房休息。
    達爾其已經立了很久了,這時趕緊出來給傅恒見禮。傅恒以長輩之禮還了,大家才坐下說話。三句話不離本行,傅恒把自己這些年練功的困惑一一擺了出來,有些允禵也曾經遇到過,頗有些體會,有些沒有,素素慢慢講解。酒宴重開,就著月光燭火,偶爾還有人影趁興舞劍耍拳,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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