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白頭一方 第一百六十三章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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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詩宇已經遠嫁十餘年,駙馬是一個南邊富饒小國的國主,歸屬於初雲,民風淳樸,氣候宜人。這國主莫爾維也是個唯唯諾諾的性子,是江鴻專門替她選的駙馬。
這次江詩宇要回初雲探望父皇,以她平日裏說一不二的性格,莫爾維完全不敢說什麼,隻能打包好一應行囊,並派人八百裏加急往上遞了折子,然後幾隊人馬浩浩蕩蕩地趕往雲安城。
按江詩宇說的,她要回自己家,萬沒有必須得到除父皇之外的人的允許的必要,偏偏她父皇如今病重,她心裏焦急,隻好直接拉著駙馬就出發了。
當然,她心裏究竟有沒有其他算盤,那老實懦弱的莫爾維就不得而知了。
車隊浩浩蕩蕩地靠近雲安城,越往北,天氣就越發幹燥,江詩宇脾氣也越發暴躁。不到幾日,他們就看到了雲安城高聳入雲的城門樓。
江詩宇沒有所謂的近鄉情怯,她隻想趕快進宮探望父皇,可惜到了雲安,她不得不在城外的驛館住下,往宮裏遞折子,等待宮裏召見。
這邊江詩宇焦急地等待進宮,遠在平堂山脈軍營的蕭欽已經收到了如意的信件。
“如意說了什麼?”杜芫見他臉色不好,擔憂地問道。
“無事。”蕭欽直接把信遞給他,“江詩宇已經到雲安了。”
杜芫看罷信,抬頭恰巧看到蕭欽眼裏閃過的恨意,他問道:“那我們要回雲安嗎?”
蕭欽煙頭:“她會在雲安待很久,我們先找你的家人。”
杜芫應了一聲,把信點燃,看著信紙變成灰燼,他不由得歎息:“我爹娘他們也不知逃到了哪裏。”
蕭欽安慰道:“別擔心,楊臨清已經派人去查探了,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
這時,帳外傳來動靜,好像是來人了,連楊臨清都出來迎接。
蕭欽凝神細聽,是江天還。
“我們出去看看。”蕭欽拉著杜芫出了營帳。
果然是江天還,灰頭土臉,身邊跟著一個同樣灰頭土臉、東張西望的小男孩,後麵還慢悠悠走來一個白衣白發的年輕男子,那男子可整潔多了,就是看蕭欽和杜芫的眼神冷冷的。
杜芫毫無察覺,今時的蕭欽不同往日,他一眼就看出了那白發公子不是一般人。
“將軍,你可算回來了!”楊臨清激動不已。
江天還拍了拍他的肩頭道:“這段時日辛苦你啦!”
“末將在所不辭!”楊臨清喊人備吃的,然後引著江天還進營帳,還招呼蕭欽二人一起。
他們幾人昔日在雲安打過照麵,完全不需要介紹,楊臨清就給江天還介紹了杜芫,江天還也介紹了雲則析和栗子。
雲則析淡淡頷首,眼神往杜芫和蕭欽身上溜了一圈,又垂下了長長的眼睫。
杜芫湊近蕭欽低聲問道:“澤儀,這位雲公子是不是認錯人了?”
蕭欽瞥一眼雲則析,低聲回道:“也許是把我們認成仇家了。”
畢竟雲則析看他倆的眼神著實不算友好,尤其是看杜芫的眼神,就跟前世有仇似的。
也並不是多大的仇,雲則析隻是替梧桐不值而已。
然而命運弄人,梧桐和杜芫成為了朋友,雲則析也隻能在心裏暗暗發狠,瞪幾次杜芫,其他的多餘之事他也不會做。
現在他能再次化為人形,並恢複記憶,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和梧桐一起保護更多的人。
就當他是贖罪,哪怕他罪孽深重,不可饒恕。
察覺到雲則析對杜芫沒有惡意,蕭欽便也不多問,隻是想著雲則析或許已看出他入了魔。
雲則析確實看出了蕭欽體內的魔氣,他很奇怪蕭欽怎麼入的魔,他更好奇這人怎麼以血肉之軀入了魔卻還能保持理智。
他以往見過的人魔,無一不是理智全無、六親不認、嗜殺成性的,怎麼今天反而遇到了一個魔氣濃鬱,卻理智冷靜的人魔?
他肯定想不到,蕭欽體內的魔氣大部分是魔尊重霄注入的,對他的神智並無侵害。
而重霄此刻在哪裏呢?
他在雲安。作為魔尊,從封印裏脫離出來他就該回魔界的,畢竟他現在要做的是休養生息,恢複魔力,可是他卻鋌而走險到了雲安,隻因為他察覺到了那人的魂靈波動,那個千萬年前以身為陣把他封印的人,那個千萬年來被他放在心間念過千百回,恨過千百回的人——青雲。
夏季的雨,說來就來。
晴天白日的,傾盆大雨噼裏啪啦砸在地上,澆得人們抱頭亂竄,四處躲藏,這還不夠,它還打起了雷,轟隆隆震得個地動山搖,仿佛要把山川大地給轟開。
陌塵和梧桐在房簷下看雨,看著院子裏的樹被風吹得劇烈晃動,看著地麵不多時積起水流。
梧桐有感而發:“如今的初雲,恰如這風雨中的孤樹。”
陌塵還待說什麼,杜寧就在屋裏喊他們用飯了。
他轉而道:“先進去吧,免得濺濕了衣袍。”
梧桐頷首,和他進了屋,可兩人的袍擺早已被雨珠濺濕。
青雲自從那天出現後就失去了蹤跡也不知此刻去了哪裏。
梧桐心裏憂慮萬分。
他們昨晚從宮裏出來,就把裏麵發生的事都告知了蕭汴和如意,如意早上就出去了,此刻還沒回來。
蕭汴出去了一趟也才回來,恰好和他們一起用飯。
飯桌上幾人都若有所思,吃得心不在焉。杜寧雖然年歲不大,在幾人裏反而是看得開的人,他給三人都夾了菜,難得用公子教他的話來勸解他們,他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飯還是要好好吃的,有什麼困難咱們一起走,總不可能淌不過去。”
梧桐不由得失笑:“的確如此。”
如今思慮再多,不如抓緊行動,把自己能做的做到,其他的也確實如青雲天君所言,隻求問心無愧了。
雲安城裏流言四起,邊境也戰亂頻起,江天還剛到軍營還沒躺下休息,就套上甲胄領軍禦敵。
栗子比較懂事,沒嚷著要上戰場,就老老實實留在軍營裏訓練。
楊臨清派出去的人回來了好幾撥,都沒有查探到杜芫家人的絲毫消息。
杜芫愁眉不展,眼下青黑,蕭欽看他如此擔心,卻不曾吐露絲毫,便瞞著他好幾次離開軍營去查探。
然而什麼線索都沒有,那個村子的人就跟憑空消失了一樣。
如意的信來了好幾封,其中有關於江鴻真實情況的信件,蕭欽猶豫良久,還是轉交給了江天還。
江天還看完信,長久沉默。而後他捏緊拳頭狠狠捶在樹幹上:“江天玨這個混蛋!”
他一直知道江天玨是什麼貨色,但他沒想到這個比他小幾歲的異母兄弟會如此膽大包天。
蕭欽樂得看他們兄弟內訌,自己悠然走開了。
杜芫道:“梧桐說,你父皇應該是中毒。”
江天還臉上焦急萬分:“可還有救?”
杜芫搖頭:“節哀。”隻能苟延殘喘些時日,藥石無靈。
江天還垂下了頭,信紙被他用力捏成了紙屑。
這個時候得讓他靜一靜,杜芫轉而去找蕭欽。
江天還心裏難受,想直接回雲安,可是如今邊界離不得他,再說他如果擅自回京,恐怕會被打上謀逆的罪名。
就像蕭欽。
江天還萬分不相信蕭家會謀逆,就連楊臨清都不相信,然而蕭家卻還是被釘在謀逆的恥辱架上,付出了慘重代價。
江天還不由得悲痛於蕭老將軍的悲慘結局,他很小的時候跟小老將軍學過幾天兵法和武功,雖沒有正式拜師,但也有師徒情誼,哪成想……
緊接著,他又想到蕭欽。
父親被陷害致死,他被追殺差點喪命,如今還背著逆賊罪名,如果他江天還易地而處,會是什麼心情?
江天還狠狠捶幾下樹幹,拳頭都紅了,卻仿佛察覺不到疼。
轉念一想,蕭欽肯定恨死他們江家了。如此血海深仇,蕭欽做出什麼事都不讓人意外。
可是蕭欽此刻卻還在他江家的軍營裏,看起來並無多少悲痛,對他這個江家人也無甚仇怨,甚至出謀劃策抵禦外敵,蕭欽在想什麼?
江天還猜不透蕭欽的想法,也看不透蕭欽這個人,就如同他看不透老五和邵暘一樣。
江天還緊皺眉頭,看著蕭欽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背後突然傳來腳步聲,是雲則析。
雲則析聲音平淡,說出的話卻讓江天還心裏百轉千回。他道:“你得小心這個叫蕭欽的,他已經不是常人了。”
江天還回頭看去,隻見雲則析神色漠然,眼神裏卻是深深的忌憚。
這種憂慮,雲則析不但和江天還透露,也在給梧桐的信中言明。
看時間,那封信應該快到梧桐手上了。
梧桐正好拿到了雲則析寄來的信,信中寫清已經找到江天還,並到了楊臨清軍中,且在軍中遇到了杜芫和蕭欽。不過蕭欽這個人渾身魔氣,眼看著恐怕就要以身飼魔了。
陌塵一起看信,看到雲則析猜測蕭欽已經入魔,他眉頭一皺,和梧桐對視一眼。
二人都覺得蕭欽的入魔也許和蕭老將軍的遭遇以及他本人被追殺有關。
他們都沒有想到,這裏麵還有重霄和天帝的推波助瀾。
他們更沒有想到,南海底下的魔物已經在蕭欽的幫助下掙脫了封印,來到了雲安。
重霄沒有在雲安找到青雲,哪怕心有不甘,也隻能退回魔界,因為他深知此刻自己應該回到魔界休養生息,隻待重整旗鼓,再解決和青雲之間的恩怨情仇。
然而如今魔界已經四分五裂,各自為主,他需要隱匿行蹤,歸攏舊部,待身體恢複再謀後策。
且不說重霄這邊要重拾魔尊之勢要經過多少磨難,單說青雲要恢複自己的法力就需要沉心靜養許久,他此刻正在祁隕山閉關,是以重霄在雲安遍尋不到他。
梧桐為何憂慮如此深,就是因為他知道如今要麵對的是什麼,也許不單是人界的戰亂和紛爭,還有那個法力無邊的天帝。
梧桐當日被抓到及第城,天帝就露過麵,梧桐那時還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和目的,後來記憶恢複,再加上青雲的解釋,他多少明白了天帝的目的,除了複活青雲,就是毀了人界的平和,似乎在他看來,人隻有不斷爭鬥才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當然,也許還有其他目的。梧桐也不得而知。但是梧桐無法苟同他的這種想法,人們就該遵循天道,和平生存,繁衍生息,完全不需要爭鬥和戰爭帶來的苦難、家破人亡和生死離別給他們刺激,讓他們奮鬥進步。
因為忌憚天道,天帝如今不敢做得太明目張膽,梧桐覺得當務之急是解決人界此次的危機,至於要如何解決天帝這個本身的隱患,他還沒有想到。
就如同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本該統領天界,協調人界生息的天帝,會做出有違天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