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曲易星扶著昏沉的腦袋道謝，結果一抬頭愣了。
    眼前年輕人和徐博穿著同款的衣服，卻不是徐博。
    “你還愣著幹啥，醫生，快來，給我看看這兔崽子一定是有神經病，快給我開藥，給我治好他！”
    中年人一看曲易星和年輕人拉扯在一塊，不知觸碰到他那根敏感的神經，臉紅脖子粗的叫醫生。
    坐診的醫生杵在一邊，尷尬地不知說什麼好，最後還是扶了扶眼鏡。
    “這位大哥，你兒子沒病，不需要來看神經科。”
    “什麼沒病，他媽的都去喜歡男人了怎麼不是病，給他介紹好好的女孩子不去相親，專門去搞那傷風敗俗的玩意，給我好好看看，得把他治好了，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還趕快過來讓醫生好好瞧瞧。”
    中年人說著又開始拉扯年輕人，甚至在年輕人稍有反駁就啪啪兩巴掌甩過去，醫生和路過的護士拉的拉勸的勸，中年人卻不聽，特別是醫生還給他科普說同性戀不是病，國外已經可以結婚時火氣爆發，踹了年輕人好幾腳。
    “呸，去他媽的合法！這咋不是病了，喜歡帶把的以後都留不了種，這算啥合法，快給我看看，給他開藥！送精神病醫院都得把他治好了！我邱家怎麼就出了這麼個孽障玩意兒！”
    走廊附近的人全被這裏的動靜吸引過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給後麵來人說明來龍去脈，竊竊私語和不屑的嘖嘖不絕於耳。
    曲易星始終視線不離被中年人拳打腳踢的年輕人，他用胳膊遮著臉，忍受好幾下中年人的狠踹，保持不反抗不辯駁的態度，他露出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可以看出他在極力的忍耐。
    曲易星握緊拳頭，還是忍不住，奮力衝過去和一邊拉架的人拉開中年人。
    “你夠了吧，他是你兒子你是要把他打死嗎！”
    “不就喜歡男人這點事，有什麼大不了！”
    中年人被拉開，赤紅混濁的雙眼和粗重的喘氣像頭莽撞的野獸，尤為不滿意的還在罵罵咧咧。
    “我管我自己兒子關你屁事！你那麼關心他，不會和我兒子有什麼關係吧！”
    中年人狐疑地看著曲易星，越看越像那麼回事兒，從剛才曲易星就阻攔，不是和兒子認識就是另一種關係，聯想自家兒子喜歡男人的怪病，中年人麵目都扭曲了。
    “好啊，我就說你那麼護著他，不會是我兒子玩的男人吧，你給我過來，我一起打死你！”
    “你說夠了沒！”
    一直沉默被揍的年輕人突然還手，驚呆一眾看熱鬧的人。
    他抬起頭，硬朗的麵容青一塊紫一塊，嘴角破皮流了血，盡管狼狽卻寵辱不驚，若是中年人不提，誰都不會想到他有喜歡男人的怪癖。
    “爸，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醫生也說了，這不是病，治不好，沒得治，你別做徒勞功，想清楚我們就回家，你在這裏鬧，除了給別人添笑話和給醫院惹麻煩，什麼用都沒有。”
    “我！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這不孝子老子怎麼會給別人當笑話看！”中年人掙紮不過旁人的拉扯，臉紅脖子粗的罵道。
    年輕人嘴角勾起自嘲的笑，索性破罐子摔破。
    “你認也好，不認也罷，反正我就這樣了。”
    “呸！你要是不改，老子就沒你這個兒子！給老子滾，別回家丟人現眼，老子丟不起那個人！”
    “哎，這大哥消消氣，不就是性向不同，不至於鬧到這種地步。”
    “都5102年了，對同性戀沒那麼嚴格，這位叔思想也太封建了吧，m國早就有同性婚姻法了。”
    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勸說中年人，可這事兒不是出在自家上，誰都體會不到那種感覺。
    中年人顯然就對眾人的勸說不以為然，甚至厭惡反感。
    “傷不是出在自個兒身上，你怎麼知道痛不痛，要你家兒子是個同性戀，你願意啊，連個孫子都抱不到！”
    家裏有兒子的人頓時不樂意了。
    “嗨，大哥你怎麼說話的，你自己兒子成同性戀怪誰啊，還不是你管教的不好，怎麼詛咒起別人來了。”
    中年人是鐵了心要年輕人改掉那喜歡男人的毛病，甚至到了斷絕關係相逼的地步，可從方才就逆來順受的年輕人當場做了個意想不到又在情理之中的決定。
    “以後我不回家了，逢年過節我會寄錢給你和媽的。”
    年輕人推開人群頭也不回走了，曲易星見狀沒有待在議論紛紛的原地跟著年輕人走。
    隻見年輕人走了沒幾步就停下腳步，曲易星順著方向看過去，人群中站著個稍矮一頭的年輕人，長的眉清目秀，隻是眼神閃躲，不敢對上年輕人的視線。
    醫院後麵的花壇處，兩個年輕人麵對麵站著。
    邱昊從褲兜掏出打火機，點燃煙猛抽一口，緩緩吐出煙圈時不小心牽扯嘴角的傷口，他嘶了一聲，才說：“怎麼樣，看夠了我狼狽樣，想說點什麼嗎。”
    陳誌文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阿昊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告訴叔叔也隻是希望他能好好勸你下，畢竟、畢竟喜歡男人真的不太正常。”
    “不正常，嗬。”
    邱昊笑了聲，掐滅煙頭。
    “你是覺得我不正常，還是怕我對你那點心思影響到你，陳誌文你他媽能不能說點真話，別總是這樣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真讓人搞不懂你到底想說什麼。”
    陳誌文眼神閃爍，最終還是說。
    “你好自為之，既然你不改，我也無話可說，以後。”
    他猶豫了下，才像是最終下了決心。
    “那、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麵，我要和雯雯結婚了。”
    邱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火星舔到了指尖，他才宛如感知到針紮般似的扔掉了煙頭。
    曲易星目睹全過程，心裏五味雜陳，他沒想要偷聽可就是忍不住跟過來瞧瞧。
    “你要笑就笑吧。”
    邱昊早就發現了曲易星，即便如此，他也不在意，反正如今他已經夠狼狽。
    曲易星遲疑片刻，慢慢走過去。
    “那個人是你朋友。”
    “曾經是，現在不是了。”
    邱昊兀自笑了笑，臉上的淤青顯得無比滑稽可笑。
    “你一定覺得我很惡心吧，喜歡男人的同性戀，爸媽不想認，朋友也像躲瘟疫似的切斷了與我的聯係，是不是很覺得像人群裏的怪胎，不倫不類的。”
    “沒有。”曲易星搖頭說。
    邱昊別過頭，盯著曲易星。
    “我沒有覺得你惡心，因為我和你一樣，喜歡的人都是男生。其實最大的惡意從來不是全世界人對你的排斥和不友善而是你自己對自己的否定，你自己都覺得自己是錯的，就不會認為所有的事是正確的，相反，你覺得自己是對的，那麼所有的事就不可能是錯的。”
    “畢竟，不是有句話說，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後不後悔就看你自己流的血值不值得。”
    邱昊怔怔盯了曲易星半響，曲易星黑白分明的眸子靜靜回視，眼底沒有嫌惡和反感，無比的清澈和堅定。
    邱昊驀地笑了。
    笑容越裂越大，帶動嘴角的口子淌出血珠，他渾然不覺，隻一個勁兒的笑。
    他驟然彎下腰，捂住臉，笑出了哭聲。
    有時候，成年人的崩潰不過隻在一瞬間。
    他不斷扯著頭發，一手捶在地麵，一下又一下鏗鏗鏘鏘捶出了血痕。
    “我怎麼就、就喜歡上了這麼個玩意兒，我他媽的傻逼、大傻逼、大傻子……”
    陳誌文，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是他暗戀的對象，卻從沒有把他當成過兄弟。
    甚至在發現他暗戀他事之後，誌得意滿地在背後捅刀子，告訴他爸媽，還在公司傳播他是同性戀的事，成功擠掉他這個競爭對手，迅速俘獲原本對他有好感卻得知他是同性戀厭惡到極點的老板女兒芳心。
    在看過他被他爸打的頭破血流，斷絕關係後，用那副虛偽惡心的成功嘴臉宣告他的結婚消息。
    是他眼瞎，喜歡的人竟如此卑劣，他竟一直沒有看清楚這人過。
    邱昊走前加了曲易星聯係方式。
    他說以後還會找他，從這個比自己小的男生身上，邱昊仿佛找到以後走的路，不想隻有一麵之緣。
    曲易星也是毫不猶豫就把自己聯係方式給了邱昊，他總覺得邱昊身上的某些特質和自己很像，冥冥中有種各自吸引對方的惺惺相惜。
    大約是兩人都做著同一件事。
    暗戀。
    邱昊是曾經，曲易星是現在。
    。
    曲易星下了公交車，裏麵混濁的氣味讓他一下站台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往下拉了拉路邊隨便買的黑色鴨舌帽簷，拐過彎，他到了居住的那片區。
    “媽，今晚吃那個張叔送的烤鴨唄，聽說從北京帶來的，可正點了。”
    小男孩啜完最後一口牛奶，將罐子隨便扔在腳下。
    罐子骨碌碌滾了兩下，就被人撿起來。
    小男孩瞥了眼，立刻扯他媽的袖子叫嚷。
    “媽這是誰啊，我們這裏什麼時候有流浪漢了。”

    作者閑話：

    抱歉，昨天忘記上傳了最新章節。明天一章要添加新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