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崇念沒控製住自己叫出聲。
    跳腳往旁邊蹬了好幾步，炸起了一身的毛，黑蟲子感應到他的動作也調轉了方向，扭動著黑黝黝的細長身子，千百隻細線一樣的蟲足前後擺動著向他迅疾爬去。
    他連驚叫都沒來得及喊出來就被一條小蟲子追得到處亂竄。瑛站在一旁背靠著水墨畫的大山石，淡定無比地看著。
    什麼時候這蟲子不追著他了，也就是他成功用靜心咒隔離了心中一切雜念了，那他就練成神功了。
    他很想向瑛掌事抗議一下這種直接就拿最終考題來訓練的方式太粗暴。
    不過還好是隻有一隻蟲子，那種被一大堆蟲子如排山倒海般地追著的經曆簡直不要太嚇人。
    不料這自我安慰的想法一冒頭，這一隻黑蟲子眨眼就變成了一堆黑蟲子，黑乎乎的如潮水般追趕在他屁股後邊。
    簡直神了。崇念欲哭無淚，一聲救命衝口就要喊出來。
    心裏越怕越慌，這黑蟲子的數量就越多，沒個停的。他被追得上躥下跳，畫裏邊的世界到底有多大他不知道，舉目而望是望不到頭的，但他不敢躥得離瑛掌事太遠，怕跑遠了他要是真被這黑蟲子吃了瑛掌事救不到他。
    最後很愉快地變成以瑛掌事為中心上躥下跳地繞著跑圈兒。
    成了仙之後體力確實變好了，不知道被跑了幾百圈了都還沒倒下。
    瑛掌事的神情依舊是淡定無比，一開始視線還在他身上，到後邊直接閉目養神了。
    慢慢地，心裏邊默念靜心咒的調子變得麻木起來，心思也變得有點兒發飄。
    再一回頭，黑蟲潮變小了些。
    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感到興奮了，隻想著再這麼喃喃地在心裏默念著靜心咒跑下去，是不是就能把這些黑蟲子跑回最開始的那一隻，是不是訓練就可以暫告結束……
    “念？”
    忽然有個男孩的聲音在耳邊很清晰地響起。
    他“啊”了一下愣住了，這時他正好跑到瑛掌事的身邊，他側過頭，正好看見瑛掌事睜開了雙眼，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瞳，他好像曾經在哪裏見過……
    肩膀上被針紮一樣的刺疼，他低頭一看，有隻黑蟲子跳到了他肩膀上，張開與身體比例極不符合的血盆大口咬著他的肩膀。
    有一瞬他感覺自己是暈了過去，然後再一吸氣，疼痛，眩暈，還有聽到那一聲“念？”時莫名的熟悉感，所有這些感覺都消失不見了。
    他直愣愣地站在瑛掌事麵前，所有那些黑蟲子也都消失不見。然後瑛掌事冷著個臉對他說了句今日到此為止，轉身就走出了畫外。
    那些黑蟲子不是真正的“噬”，是瑛掌事從一麵特神奇的叫做千麵鏡的銅鏡裏邊拿出來的。千麵鏡能映出站在它麵前的人心中所想之物，有點兒有求必應的意思。
    瑛掌事想著給他訓練用的“噬”，千麵鏡就映出一條“噬”。具體瑛掌事是怎麼從千麵鏡裏邊拿出“噬”的，崇念不知道，估摸著可能也得默念個咒語什麼的。
    不過其實他倒不是很關心那些黑蟲子，或者說那一條黑蟲子，被瑛掌事拿到哪兒去了，是還回千麵鏡裏邊了還是怎麼著，他在意的是他聽到的那一聲“念？”。
    語調上揚，那是個問句，像是自己介紹完自己的名字之後，對方跟著重複了一下。
    訓練用的不是真正的“噬”，但他不確定千麵鏡變出來的是不是和真正的在功能性質上一點兒差異沒有，也能窺探內心擾亂心神。
    所以他無法確定，他聽見的那個到底是因“噬”而生的幻覺，還是時機不對的記憶閃回。
    他也有點兒想不明白，明明靜心咒開始起效了，自己也跑得足夠快，那個黑蟲子怎麼還會跳到自己的肩膀上。
    千麵鏡還在走廊裏放著，他走過去，沒忍住偷看了幾眼，鏡子裏映出自己的樣子，沒有水銀鏡那麼的清晰，但看起來也隻是一麵十分普通的鏡子。果然要映出點什麼自己想要的東西來，還得有點竅門才行。
    宅子裏空蕩蕩的，很安靜，崇念摸了摸鼻子，大概瑛掌事是不在宅子裏了。
    斷橋的細沙在腳底緩緩地流動，他走得很慢，在走下斷橋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一眼湖心島。沒有風，沒有任何的動靜，安靜得有些空蕩蕩的。
    浮主司大概也不在。
    回到宿舍的時候，江臨正在他的房門口探頭探腦的。
    崇念看著他一臉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的樣子有點想笑，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他：“沈先生沒空理你了？”
    “閉關呢，又閉門造車去了。”江臨回他，“我過來找你說說話。”
    “想找我說什麼？”
    “想找你說說三日後的仙桃會，”江臨笑著說，示意他附耳過來，“上次摘星沒成，這次保準能成。”
    “還要去啊？”
    他不大想被瑛掌事拎著耳朵……
    “去見識一下也好啊，沒事兒，仙桃會上圍著瑛掌事的仙子仙女太多了，他走不開的。”
    “哦……”崇念有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也是啊，不止仙女，還有仙子也對瑛掌事……真是奇了，在天界也流行麵癱大冰山嗎？主要看臉？
    要說臉，他覺得明明浮主司更好看。
    江臨看著他，又笑著說：“我們浮主司好看，不過有一個胡攪蠻纏死皮賴臉的我哥就夠了。”
    聽到江臨用的形容詞，崇念有點沒忍住笑。
    “倒也是。”他點頭表示讚同。想起江樓那張臉，還有那條蟲子，他是不得不怕。
    大概是有些話真的在背後議論不得，江臨給他說了很詳細的計劃，但仙桃會當日，連第一步都還沒實現，他們就十分主動地放棄了。
    因為走到最後那一段路的時候，他們發現前邊拐角處有個人，不是瑛掌事，而是前幾天被他親弟弟形容為胡攪蠻纏死皮賴臉的司刑司主司江樓。
    他和江臨都轉頭就走，腳底抹油走得飛快。
    仙桃會非常的盛大，不論是提供的吃食，還是出席的神仙，都非常的多。
    比如抬頭就能遙望見遠處臨著瀑布峭壁的八角亭子裏坐著玉皇大帝，邊上或坐或站著不少神仙。有幾個崇念看著有點臉熟，大概是在邸報上看到過。
    他們是一路裝作無事實則狂走地奔回來的，崇念正左看右看，江臨拉著他就往一棵桃樹下走去。
    沈掌籍在那裏，還有牧歸和翟籬，以及一個以前沒見過的胖乎乎的笑得一臉和善的紫衣仙人。
    “那是南郃真人。”江臨告訴他。
    有的神仙長得很好看，有的神仙長得很普通，有的神仙則長得很形象，比如種果樹的南郃真人，就長得像顆圓乎乎的胖梨。
    南郃真人正在說話，牧歸啃著桃子，翟籬看著牧歸，沈掌籍側過頭看著他們。
    “又做什麼壞事去了？”沈倚微笑著問。語氣裏倒是沒有責怪的意思。
    “那可不敢，我還帶著小念呢。”江臨笑答，拍拍屁股在沈倚邊上坐下了。
    崇念猶豫了一下，還是挨著江臨坐在了最外邊。
    南郃真人和善得很，話也很多，此時正和牧歸侃著壺界的事。
    “你不知道？那一隻小壺到底有多珍貴！”南郃真人眼睛不大，卻很黑亮，配合著略顯誇張的擠眉弄眼，有點逗人發笑，牧歸就沒忍住一個勁兒地咯咯笑，桃汁都從嘴角流下來。
    南郃真人等著翟籬幫牧歸擦幹淨嘴角，繼續說：“這麼說吧，現在天界我所知道的，總共就三隻小界壺，司刑司主司送了你們的浮主司一隻，太白仙人那裏有一隻，再就是昆侖那裏有一隻。不過，天帝那裏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天帝總是神出鬼沒的，不一定在哪一個天裏待著。”
    “有大界壺嗎？”崇念問。
    南郃真人頓了下，手背蹭了蹭自己光亮的下巴，“可能有吧。不過要真有，那在天界得算違禁品。要是被發現的話估計會被拉去跳斷崖。哎，在墮魔界說不定有。反正我聽過一些傳說。你要是實在好奇，去問問北殿的那些神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