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陳圓滿談梅朵
    墩子騎著自行車跑了一頭午，終於在一水產養殖實驗場找到了陳圓滿。
    這是一個不大的淡水魚綜合養殖場。說是綜合，並不是什麼魚都有，這裏隻有花鰱和鯉魚兩種魚。之所以稱為綜合，是說這裏的功能齊全。養殖場不但養魚還養人。魚住在水池子裏吃飼料，人在岸上吃魚。這裏除了養魚還開飯店做魚。
    大凡來這裏的客人，都是些有點紗帽翅的當官的。每到周末，那些頭頭腦腦們帶著老婆孩子或者情人、相好到這裏，或者打牌下棋，或者釣魚聊天，等到該吃飯了，把釣上來的魚讓廚師做好，胡吃海塞一陣子，吃不了的，打包帶走。等到日薄西山，一家人帶著戰利品打道回府。
    今天陳圓滿看上去是帶著客人來的，正領著一夥人站在魚塘邊指指點點說著什麼。墩子站在遠處等了好一會，陳圓滿一直看魚就是不看他。墩子有些著急了，遠遠地喊起來：陳圓滿，陳圓滿。
    墩子的喊聲帶著小心翼翼，陳圓滿並沒聽見。倒是和他一起的一個年輕人似乎聽到了提醒他說：好像有人喊你。
    陳圓滿疑惑地順著青年的手指向遠處看，馬上驚叫了起來：哎呀，是杜老板啊，來來來呀，過來啊，站在那裏幹嘛？
    墩子怯生生地走過來，陳圓滿上前一把拉住墩子的手，像久別重逢的親人似的笑著說：哎呀，你什麼時候來的？哎呀，聽說在杭州成大老板了，真了不起啊。
    墩子有些尷尬，小聲說：別埋汰我了，我哪當過什麼老板？現在在家種地的，都窮得要飯了。
    哈哈，你小子別太低調了，放心，你老同學還能吃上飯，不去向你借錢，別害怕。
    這時候，剛才圍著陳圓滿的那夥人過來了，笑嘻嘻地看著墩子。陳圓滿忙指著墩子介紹說：我同學，杜長衛，在杭州當老板。
    那群人笑得更燦爛了，一個一個過來握手，把墩子羞得恨不得跳到魚塘裏去。
    那群人握完手說了句“你們聊吧，我們上那邊看看去”就都走了。這是上級水利局的中層幹部，周末沒事來玩的。看來和陳圓滿的關係不錯，雖然是上級領導，但說活很隨便，像朋友一樣。
    隻剩下墩子和陳圓滿兩個人了，墩子嗔怪地說：可別說我是什麼大老板，我哪裏是什麼大老板？
    陳圓滿說：我聽他們說的，說你在杭州發財了，還找了個小媳婦。
    墩子的臉紅了，說：你也聽他們胡說？都是沒影的事。
    哦，這樣啊。你現在幹什麼？
    還幹什麼？在家種地唄。
    陳圓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地說：不對吧，我可是聽說你混得不錯，挺風光的，回家來還帶著一位漂亮的城市姑娘。
    墩子忙把他和小紅、李苦藤之間的一些事來龍去脈地說了一遍，陳圓滿終於信了，說：這樣啊，嗨，你這一年咋經曆了那麼多事呢。不過呢，咱是最要好的同學，有些事我也得提醒你一下。以後在男女關係問題上，你也一定要檢點。你說你在杭州那些事兒都是迫不得已，但在家門口的事，你怎麼解釋？
    墩子有些茫然，問：家門口還有什麼事？年前年後這些天，不是這個有病，就是那個受傷，一家人淨在醫院忙活呐，還有其他什麼事？
    不是這麼簡單啊。陳圓滿說，你受傷的事，事後我聽說了。因為玉泉村是我的聯係點，過一段時間都要去取樣化驗玉泉水水質。也想去看看你的，可一聽說你那麼多傳言，我又沒去。當時還嘀咕的，那麼實在一個人，咋變成花花公子了呢。今天你這麼一說，又感覺裏麵有問題。隻是又傳出來你在家門口都什麼，我就又心裏打鼓了。
    墩子眼睛差點瞪出來了，急切地問：你別賣關子了，你到底聽說我在家門口做什麼了？
    陳圓滿還是欲言又止。墩子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搖了起來，說：到底聽說什麼了？
    梅朵的事。陳圓滿說。
    墩子放下陳圓滿的胳膊，像看外星人似的問：梅朵怎麼了？她不就是調我們校來了嗎？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他們說有人親眼看見你躺在梅朵懷裏。
    墩子沉默了。
    還說梅朵的孩子長得像你。還說……
    還說什麼？墩子厭惡地瞅著魚塘說，還說什麼了，你說。
    陳圓滿看到墩子生氣了，不吱聲了。墩子又說：你說吧，到底聽到多少消息，都說出來吧。
    陳圓滿猶豫了一會說：還說梅朵結婚不到一年就離婚了，說都是你從中挑撥的。還說梅朵自從結婚就沒和丈夫同過床，是你霸者的。
    墩子長歎一聲說：哎呀，人言可畏啊。沒想到我這麼一個小人物的事，都傳到縣城裏來了。可我納悶了，你去玉泉村蹲點，不好好觀察泉水的變化倒關心起我的事來了。你到底是水利專家還是緋聞專家？
    陳圓滿臉上紅了，瞪了墩子一眼說：我可是好心啊，都是聽別人說的。咱是同學，聽到什麼說什麼，二下旁人，打死也不會給你說的。你信吧？
    墩子知道自己怪錯了人，忙陪著笑說：嗨，我有些失態了，你別往心裏去。接著，墩子說了去學校受阻，在玉泉邊吸煙暈倒被梅朵扶起被村民看見的事說了。最後，墩子歎息說；人啊，沒事幹什麼不好，老是搜集別人的小道消息幹嘛，真是無聊。
    陳圓滿為了緩和氣氛，說了句“不談那些無聊的事了”又轉移話題說：哎，你本事怪大啊，怎麼找到這裏來了？
    嗨，別提了，找了一百個地方，問了夠一百個人，才找到。墩子說。
    你找我有事嗎？陳圓滿問。
    墩子把創業受阻的事說了，又說：我現在是創業無門，回校不要，過來找你給指點迷境。
    養羅非魚啊。陳圓滿想都沒想就說，我們正搞實驗的，很成功。前幾天我們去你村考察了，玉泉屬於低溫溫泉，水溫常年保持在二十八度左右。流到下遊汪塘裏的水，冬天最冷時都不會低於十九度。羅非魚是非洲熱帶魚，水溫高於十八度就能正常生長。用你們玉泉水養羅非魚，保你發財。
    陳圓滿侃侃而談，墩子看到了希望，就好像眼前有一堆金子在那裏閃閃發光，心情也變得格外陽光。可等走進陳圓滿辦公室，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口陳圓滿泡好的綠茶，墩子又開始沉思起來。
    怎麼樣，感興趣吧？陳圓滿看到墩子不說話，又問。
    墩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微笑著說：這事好是好，可我怕弄不了。
    怎麼回事？陳圓滿不再笑了，坐在墩子身旁有些緊張。陳圓滿之所以緊張，是怕墩子打退堂鼓。羅非魚是他進水產局以後第一個獨立完成的實驗項目。魚苗培育成功了，也過了冬天養殖這一關，可由於是新型產業，很多養殖戶不敢冒險，三年過去了，一直沒有一個養殖場樂意接受這個項目。沒有人養，實驗再成功也不過是個實驗。今天遇到墩子，陳圓滿想讓墩子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剛才墩子身上被他點燃的希望之火眼看越燒越旺，沒想到墩子突然有了變化。陳圓滿不想讓火焰熄滅，就過來問墩子。
    墩子說出了他的擔心：我沒養過魚，更沒聽說過還有羅非魚，養殖技術一點不懂，怎麼養不知道。
    我是幹嘛的？我提供一條龍、全天候技術指導。
    關鍵是沒錢投資，連魚苗錢都付不起。
    投資不大。陳圓滿說，池塘，是你們村的，以前沒人承包，你去找找村幹部，租金也不會很多。魚苗我賒給你，賣了魚給錢。飼料呢，我給你聯係，也可以賒欠幾個月。要緊的就是買幾張大漁網，得把汪塘出口網上，防止魚苗跑走了。這點錢你還能借到吧。
    經陳圓滿一說，墩子心裏亮堂了許多。回家跟小紅說，小紅聽後也感到是個好項目，就一口答應了。小紅答應得這麼痛快，還有一個原因，她也聽說了墩子和梅朵的傳言。她不知道傳言的真假，也不想娶落實是真是假，但她再也不想讓墩子去學校了。剛弄走了李苦藤又出現了一個拖家帶口的梅朵，小紅真不想再折騰了。在家門口養魚、養豬，可能苦點累點，能和墩子在一起。隻要墩子天天在她眼前，她就安心。可墩子在眼前，真能讓她安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