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桃花運 78、大雪封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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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大雪封門
大年初一墩子早早起床了。昨天晚上就開始下雪,到現在還沒停,窗外一直像有情人在說悄悄話,唰啦唰啦響個不停。他要院子裏的雪掃一掃。農村大年初一都有拜年的習慣,墩子還得去各家轉一轉。萬一村民有上山給父母拜年的,起晚了就不好了。不過,墩子起床了卻不能出門,一夜大雪把房門給封住了。
墩子住在東屋裏。東屋原來是羊圈,房門是外開的。父母親上山以後,羊圈改成了柴草房。山上隻有一張床,父親、母親、女兒和兒子住,回家時,不能去小紅那裏,就和李苦藤找了幾塊木板,臨時搭建了一張床。
大雪下了足有半米深,房門被死死糊住了,怎麼推都推不開。
墩子大聲喊父親,可由於昨天夜裏兩個孩子胡鬧,一直快天亮了才睡覺,睡得很死,根本聽不見。
墩子被尿憋極了,敞開窗子,對著呼呼寒風和像怕冷似的一個勁向裏擠的雪花,撒了一泡尿,繼續睡覺。
父親起床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多了。雪還是在下,似乎小些了。父親扒開雪打開房門,把墩子喊起來。兩個人一起去屋後山坡上轉了一圈,抓了一隻野兔。這個時候野兔最可憐,他們瑟縮在雪堆下麵動彈不得。墩子遠遠地看見雪地裏有一股細弱青煙的蒸汽在雪原上嫋嫋上升,就知道是一個什麼活物在那裏了。他孟樸過去,卻是一隻野兔。
後來他還想著像這樣多抓幾隻,燉熟了給孩子們吃。可山坡本來就是個兔子不拉屎的荒草坡,螞蚱都養不肥,兔子更很少光顧。何況山上到處怪石林立、洞窟遍地,因為去抓兔子,不小心掉進山溝裏,被雪埋上了,得不償失,墩子也就不再出去冒險。
大雪一直下到正月初六才漸漸停下來。積雪足有一米多厚。所有山路都被積雪覆蓋。沒有人敢出門。墩子父親住在山半腰,山腰下是牆壁一樣的懸崖,隻有一條小蚰蜒路通到山上。但有幾處很險峻的地方需要攀岩。
上下山的小蚰蜒路,彎彎曲曲的,幹天幹地時都不好辨認。一連幾天的大雪,更把它覆蓋得無影無蹤。下山腰冒著生命危險,可不下山,小紅的醫藥費怎麼辦呢?
墩子找來繩索,一條條連接在一起。父親看見了,問:你這是幹什麼?
墩子並沒停止手裏的工作,也沒抬頭,隻是看了看山下說:把繩子連在一起,拴在樹上,牽著下山。
又沒什麼急事,這時候下山幹嘛?
你忘了?小紅還在醫院呢。說好了過了初三就去送住院費的,今天都初六了,再不去送,醫院給停藥咋辦?
哦。父親似乎剛剛想起來。可他看了看下山的路,說:路都埋上了,咋下山?
反正有繩子,摸索著慢慢下唄。墩子說。
父親舉起手來,打了個眼罩向遠處看了看說:哼,你別玩洋的了,別打下山的譜,乖乖在家呆著,等雪化了再說吧。
墩子苦笑了一聲,指著門外對父親說:就這麼厚的雪,這麼冷的天,等雪化了?不說等到六月六吧也得等到二月二。
二月二也得等,你這樣下去,不是送錢是送死。父親氣得一把把繩索拽起來扔到一邊說。
墩子知道父親擔心他。雖然是養子,可父親一天天大了,身體不好。這段時間小紅和孫女得病,就讓他大傷元氣,他實在不想家裏再出什麼事了。特別是墩子,是這家的頂梁柱,更不能出任何差錯。父親的擔心墩子明白,可墩子有他的心事啊。他得去給小紅送醫藥費啊。估計再送一次小紅就該出院了,小紅出了院,他可以安心地去找李苦藤。找到李苦藤,才是墩子最重要的心事。在山上過年這幾天,他經常站在山頂向遠處望。他不知道李苦藤現在怎麼樣了?這個年她們是怎麼過的?墩子被打算初四去醫院送錢,接著坐火車去杭州。等找到李苦藤,把他們之間的事談一談,然後初六或初七就回來了。可一直到初六還不能出門,墩子實在急壞了。
可醫藥費怎麼辦?再不送錢,醫院會給停藥的。墩子又說。
她娘不在那裏嗎?難道就不能典對點?
哼。你指望她家。墩子撇了撇嘴說,小紅她爹娘是什麼樣你不是不知道,標準的守財農,有錢也舍不得給一分。再說了,她們家姊妹那麼多,這個結婚那個出嫁,有幾個錢早花光了。
墩子的話,也讓父親直搖頭。張近逼著小紅離婚嫁給戰友的事他也聽說了,為這事他還要去找張近拚命,被墩子攔下了。他把墩子和小紅借來,就為了讓墩子和小紅為他延續香火,沒想到張近想暗下黑手,把自己的孫子孫女搶走。現在張近的陰謀落空了,孫子、孫女就在眼前。可小紅的病還是牽掛著他的心。甭管將來墩子和小紅走到哪一步,眼下的病得治。
爺倆討論了半天,也沒討論出一個十全十美的好辦法來,最後,還是采用墩子原來的辦法,牽著繩子下山。
父親來幫著墩子整理繩索。墩子把一根根短繩連成長繩,父親在仔細檢查繩索的質量,隻要有一點磨損的地方,他都來回拉拽幾次。還一遍遍地問:這節繩子磨損得怪厲害啊,還能不能用啊。
墩子總會伸過頭來象征性地看一眼,說:也吃不多大勁,沒事。
遇到磨損實在厲害的地方,父親就打一個死結。粗繩子不夠用,就找細的代替。為了增加堅韌性,把幾股細繩疊加在一起使用。
兩個人搗鼓了有兩個小時,終於連接成了一根長差不多百米的繩索。墩子在小路旁找了一棵粗大的鬆樹,把繩索一頭拴在樹上。把其他繩索順著山路向下擺。雖然大雪把山路都掩埋了,但大體方位還能看個大概。
所有繩索都擺下去了,但離山下還有很長距離。父親又開始猶豫起來,墩子安慰他說:不要緊,好在那段最危險、最狹窄、最陡峭的一段路,都在繩索的控製範圍內。等過了最危險的那段,下麵的溜下去就是。
墩子順著繩索向下慢慢挪動。雪太滑了,下了不到十米就幾次差點摔倒。墩子每次身子晃動,父親都像刀子割在他身上似的疼一下。等到第四次又差點摔倒,父親說:到底行不行啊,你別拿命不當回事。
墩子並沒有停,邊向下滑行邊說:沒事,你回去吧,別讓兩個孩子胡竄,到處溜滑,摔著就不輕。
我不得把繩子收回來嘛,耷拉在山上,萬一讓哪個愛財的借去了咋辦?
父親小氣,墩子是知道的。這也是許多獨身多年的老人都有的怪癖。這也不能怪這些老人。他們自己生活,什麼事都要自己做,什麼東西都要自己買。家裏的東西不管值錢不值錢,總能有用場。即使暫時用不到,他們也舍不得扔。
墩子為了打消父親的擔心,抬起頭來笑了笑說:這個你放心,就這幾根爛繩子,誰稀罕?哦,以前上山拾柴禾、下地挑地瓜秧,都能用著繩子。現在幹什麼用?做飯不用拾柴禾了,都燒煤氣。不喂豬了,地瓜秧都爛地裏了,還有什麼能用到繩子?你放心好了,現在不是過去,什麼都當好的。就這幾節爛繩子,讓人來拿,這麼冷的天,這麼陡的山崖,也不會有人來拿。再說了,我去醫院送錢回來,不還得上山嗎?就現在這麼冷的天,一時半會還化不了雪。
父親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說什麼了,說了一句“你小心著點”,起身向房子裏屋。可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叭一聲,好像打槍的聲音。父親有些納悶,槍都收繳了多少年了,怎麼還會有槍聲?可仔細想想,又不像是槍聲。不是槍聲那是什麼聲音呢?父親不由自主地低頭看,墩子不見了蹤影,隻有茫茫雪原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射出刺眼的亮光。而繩子呢,蜷縮成一團像一盤蛇在眼前。再向下看,另一半繩子蜷縮在山半腰。看來,由於繩索不堅固,中間斷裂了。墩子摔下了山崖。
父親知道墩子出事了,不由害怕起來。平常山羊掉下去都沒命,墩子掉下去一定凶多吉少,沒個人腔地站在山坡上大喊起來:墩子,墩子啊,我的孩子,你在哪裏?你是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