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十年一覺揚州夢 第七章 碧海須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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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的揚州在寧文澤心中多了份親切感。月色如銀,清清冷冷,如玉的光華柔柔傾瀉,淡墨的雲彩緊緊相依,輕軟柔風也似多情的手撫過寂靜的街巷,安撫躁動一天的古城。
白天的巡城讓他忘卻內心的空虛和傷情,但深夜後,獨自一人在四麵光壁,卻能聽竹葉輕搖,聞暗香,看雲月的房裏,甚是寂落。每當這時,眼前就會浮現那眉含情眼帶笑,風情畢現的人來。那光滑似玉的流暢肌膚,那淡淡輕噥的耳畔私語,那迷醉時的飄浮眼神,那激情時的輕喘律動……
每當這時,身體裏就像有把火一樣,狠狠燒著他,從頭到腳的燥熱難受。特別是身體下的某一處,在這時會像從沉睡中驚醒一樣,脹痛脹痛的。每當這時,就一個人施展輕功散發全身躁動的熱血來到城西,站在離王府不遠的古闌書院的山坡頂上,靜靜望著。
華麗龐大的建築群,隱在濃重的夜色裏。偶有星點閃爍,也是王府巡夜的護衛。近在眼前的重重院落,山水美景,還有那人暗藏在小橋流水,亭台閣榭旁的房間……似乎伸手就能觸及,但伸在半空中的手卻隻能描摹著那若隱若現的輪廓。深深,深深的望進眼裏,放在心裏。
“唰!”衣服被風吹起的聲音。
糟了!自己太入迷了,有人到自己身邊來了都不知道,太大意了!暗道不好的寧文澤轉身,就見對麵古闌書院大殿的屋頂上站立一個渾身銀白,長發隨風飛舞,臉帶銀色麒麟麵具的人。
月光下的麵具人,渾身散發著如月一樣的冷輝,修長的身影被月光拉的纖細悠長。冷漠的銀色麵具後,一雙冷漠的眼卻清澈亮似星辰。如墨的黑發根根烏亮,在月華下透著光彩。
怔愣瞬間的寧文澤被他周身的寒氣激醒,“你是何人?”
那人從麵具後發出冰冷的一聲“哼”,腳尖輕點,飄然若仙般飛離了大殿。
好輕功,這還是我來揚州遇到的第一個高手!寧文澤心裏暗暗讚賞的同時,身形也跟著躍起,追了出去。
幾個起落間,那銀衣麵具人的飄逸身姿就在眼前了。寧文澤還想多欣賞欣賞他的身手,可前麵那人好像知道似的,在一個翩然躍起後就迅速停住了。
“你老跟著我幹什麼?難道我們認識?”冷冷有些傲慢的姿態,懶懶擺在寧文澤眼前。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深夜還在城中亂串?你是不是那連環盜案的主謀人?”寧文澤緊緊盯著那個麵上隻露出雙眼的男人。
“哈!哈!我都不知道你說什麼好笑話?什麼在城中亂串?你不也是深夜不睡的,站那望著王府發呆嗎?若論連環盜案,你倒像主謀人。那王府被你看得一清二楚的,你可是要去王府行竊?”銀衣麵具人反客為主,咄咄逼人。
放你媽的屁話!寧文澤狠狠在心裏痛罵一句。這句話還是和李捕頭學的呢!罵出後心裏覺得稍微痛快點了。
“我是揚州府捕快,我懷疑你與多起盜案有關,現在要帶你回府問話!”寧文澤亮出身份,義正言明的說著。
“你是揚州捕快?這麼好的身手,不做大盜真是可惜了!”隨後一竄囂張大笑從麵具後傳來。
“放你媽的屁話!老子是捕快,深夜抓賊有錯了!你這混蛋倒像極了大盜!”寧文澤忍不住,把心裏的話脫口就罵了出來。愣住了麵具人,連自己也微微吃了一驚。
半晌後,麵具人用眼狠狠瞪他一眼,冷冷道:“我不是盜賊!”
原本自己厭惡的粗言粗語,還真是有用啊!怪不得李捕頭老說自己不懂這其中的妙處。平時李捕頭口裏最平常的一句就讓對方怔住,這粗話果然是有氣場啊!
寧文澤心裏細想著,待會再說什麼粗話時,對麵的銀衣麵具人已有些不耐煩了,“喂!你想什麼,想那麼入迷啊?我都說了我不是盜賊了,你還擋著我的路幹什麼?”
“即便你不是盜賊,但也形跡可疑。深更半夜戴著麵具,鬼鬼祟祟的定不是做好事。待我把你抓回府裏你再好好交代吧!”寧文澤話剛停,就伸手抓向麵具人。
“想摘我麵具,沒那麼容易!”銀衣麵具人腳步輕移,刹那間已經滑出一丈外了。寧文澤見他功夫果然高強,輕易就從自己手下溜出,心裏有了要會會他的意思了。
立馬欺身向前,右手“分花拂柳”將“扶風劍法”轉化為掌法,少了劍勢的淩厲卻多了分拳掌的厚勁。兩掌“呼呼”破風而來,隻擊銀衣人胸前的天突,紫宮,中庭幾穴。銀衣人不慌不忙,左搖右轉中一一化解。掌雖未曾挨到身上,但隱約感覺到強勁的內力已透過外衣擊打在身體上了。
銀衣人卻不以為然,裝模作樣的拍拍身上的衣服,很是傲然地抬眼看他,慢慢悠悠:“連我的身都挨不到,就這點本事嗎?我可要走了,不陪你玩了!”
“功夫還不錯,再讓我見識見識你別的本事吧!”話語間,寧文澤移動至銀衣人身前。全新的招式,如影似幻,翩飛身影似彩蝶穿梭,雙手穿針引線般,漸漸搖曳了銀衣人的雙眼,心裏暗道:不妙!口裏卻驚歎出聲了,“你使的是不是‘純衣神功’?
“算你有眼光,能識得我功夫來路。看看你到底多大能耐,能接住我幾招!”說話間又有幾招呼嘯而來,快速多變,招式之詫異使得銀衣人漸漸隻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的餘地了。
無奈之下的銀衣人隻好忍痛挨住一掌。打在右肩的一掌雖隻有兩成力道,但也讓銀衣人驚顫一陣。還好寧文澤未使全力,若是當真打起來,他就要血流如注了,得想個辦法擺脫他才是。心裏一陣苦笑:真是出門不利啊,竟遇到了他!
“看!睿王爺來了!”手指寧文澤身後,大聲叫道。
“什麼?”寧文澤回頭,茫茫一片夜色,哪裏有半個人影。心裏惱怒,憤然轉回頭,卻見那銀衣人已在數丈之外了,氣憤道:“混蛋!你騙我!“
前方人不似剛才傲然了,加緊了身法。“呼呲,呼呲”兩下已越過數層屋頂,“寧文澤我們來日方長,山高水遠他日再見!”悠遠清澈的話音中沒有輕視傲慢之意,卻多了份意料之外的驚奇。
停下腳步的寧文澤,心裏疑惑:他怎麼知道自己武功來路的?還有他和睿王是什麼關係?他怎麼知道用睿王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呢?他日再見時什麼意思啊?腦袋裏全是疑問,怎麼想也想不通,隻好回去竹林小屋休息。
王府,書房裏。一坐一站,兩個人。
“怎麼這個時候才來?事情都辦好了?”睿王輕輕啜著香茗,眼也沒抬一下,清冷的問著對麵的人。
“事情都辦好了!不過……快到王府時,碰到一個人了。”一身銀衣,麵目清麗卻有些傲慢的人回答說。
“哦,什麼人耽擱你這麼久才來?”睿王終於抬起他那漂亮的頭顱,眼中有些好奇。
“嗯,是大師兄,寧文澤。”銀衣人注目著睿王臉上略微詫異的表情。
“他?難道他查到些什麼了?”心裏也有些吃驚:他還不至於這麼快就查出一些線索的。
“應該沒有,王爺計謀精深,這一石二鳥之計外人都要多費心思,大師兄隻怕是猜不透的。我來時見他站在古闌書院的山坡上,緊緊盯著王府發呆。當時不知他是誰,就停下看他要做什麼,誰知被他發現。隨後他緊追不放,說我是連環竊案的盜賊,還和他動起手來。他使出‘純衣神功’我才知道他是大師兄。我想了個法子,才擺脫了他。”想想這個從未見過,一見麵就出手的大師兄,銀衣人也很奇怪,他隨便拋出的睿王就讓寧文澤放下警惕,到底他和睿王關係怎樣啊?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銀衣人,睿王高深莫測的看著他:“你與他糾纏這麼久,他使出‘純衣神功’也沒讓你受傷,看來這‘純衣神功’也是徒有虛名了。”
“哪裏,那是大師兄心地仁慈,剛入江湖,不知人心險惡。我糊弄了他才擺脫掉的。不然,他一出手就會用狠的,我也跑不掉了!”銀衣人似乎不滿睿王這麼評說寧文澤,口裏有維護之意。
“瞧你那點出息,堂堂‘神日教’的教主,被收拾了還興高采烈的。”睿王扶額搖了搖頭,看著年紀比自己小兩個月,進入舅舅門下才五年的師弟,“銀葉,你暫時還不能露出你是寧文澤師弟的身份,知道嗎?”
“啊~,我知道了!王爺還有什麼事沒?沒事交代我就……。”話還沒說完,睿王就對他微皺眉頭:“沒外人在的時候,不是讓你叫我師兄嗎?怎麼老是王爺,王爺的叫,多生分。若是讓舅舅知道,他的寶貝徒兒受委屈了,我也要挨罵了!”
“是!師兄。對了,師傅也有兩年多沒見了,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銀衣人清麗雅致的臉上一絲傲慢一絲調皮,亮晶晶的撲閃著雙眼,讓人很想寵溺一番。
揚州城最近是熱鬧了許多,操著南腔北調的江湖人士是多了幾層。路上打扮怪異的人有,濃妝豔抹的有,文人雅士腰掛寶劍的有,瘋言醉酒的和尚道士也有,各色各樣的人讓寧文澤大開了眼界。
“老板。來間上房,順便來桌好酒好菜,也把大爺的馬給喂飽。”一錠亮閃閃的銀錠子直接朝悅來客棧老板的手裏扔去。老板看見銀錠子就像看見他親爹,笑得嘴也合不上了,連忙點頭哈腰:“好的,好的,上房就來,酒菜就來。您先坐吧!”
巡街至此的寧文澤看著那濃眉虯髯的高大漢子手裏牽著的駿馬,忍不住驚讚:“好俊的千裏駒!”想他在塞外生活多年,看多了遊牧民族牧馬,這匹渾身烏亮高大,四肢健壯體彪的千裏駒在江南是少見的。忍不住還伸出手輕拍馬身。
“呲,呲”似乎不樂意有陌生人拍它,瞪著雙溜圓晶亮的眼,頭不耐的搖動。
“喂,把你爪子拿開些。追風不喜歡陌生人拍它的。”
爪子?寧文澤看看自己在追風身上撫摸著的手,訕笑的收回手,又仔細看了看對方。雖是漢人打扮,但比他還高的身材,寬闊的胸背,黝黑的麵容上貼著難看的胡須,高鼻,深目,緊抿的唇棱角分明,立體生動的五官絕不是漢人。
客棧門外極不耐煩的大漢,看著望著他的寧文澤,嗤笑一聲;“你看夠了沒?沒見過大爺我這麼高大英俊的人物,把你這江南的小白臉看迷了吧!”
目瞪口呆半晌,寧文澤突地爆發一聲怒吼:“你奶奶的,誰是小白臉了?”
“就你了,臉都紅了。你敢說你不是嗎?”大漢斜眼看他:身材是還高,但是比他矮,清秀中少了些威武,臉色比他白,不是小白臉是什麼?!
“你奶奶的,不揍你頓,你還真以為老子小白臉了!”寧文澤說著就要動手的樣子。這是他跟李捕頭學的,裝模作樣的要很有氣勢。
“怎麼,這揚州的捕快也是不分青紅就動手的嗎?敢問大爺我可有犯什麼事,要勞您動手了?”大漢輕蔑瞟著眼,看這秀氣小捕快。
“哼,我懷疑你是胡人,來此做見不得光的事,現在我要帶你回府問話。你是乖乖跟我走,還是要我動手拿你?!”寧文澤跟著李捕頭他們倒真是學會了麵紅心不跳的市井痞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