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間，人來人往的悅來客棧前，裏三重外三重圍滿了人，連樓上鄰窗的都紛紛探頭，一付看熱鬧的樣子。
    “哼！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抓我回去了！”大漢明顯是瞧不起江南人的文弱氣，連帶寧文澤也算在一起了。
    “打啊！打啊！讓我們看看誰本事些？”
    “別老站著了，不打就別擋路！”
    “快點啊，你倆，我都等不及了！”
    好事者紛紛嚷嚷，唯恐天下不亂。寧文澤和大漢被圍在中間，大眼瞪小眼。
    “喂，我說你看夠了沒？看夠了，我可要動手了！”大漢橫胸劃出一掌，眨眼就到了寧文澤麵前，立馬變掌為爪。五指狠力，骨節凸起，帶起一股勁風直襲他胸口。
    “啊，好厲害！
    “啊，就要抓到了。”
    驚聲中，寧文澤腳步輕滑，側肩躲過一抓。大漢見他避過，瞬間揮出幾掌，掌掌直擊要害。寧文澤見他凶狠，一來就是直指致命要處，心裏對他更是厭惡了幾分。當下也不躲讓了，伸手直接接住他打來的幾掌，並以強勁的內力將大漢的掌風一一化解。
    “你這小白臉還有兩下子，看看你還能不能接住爺這幾招！”話畢，一陣強勁的氣流自大漢雙手中升起，無風自擺的衣襟瞬時飄起。
    好厲害的內力，隻怕和我不相上下。寧文澤心裏吃驚大漢深藏不露的功夫，身上也沒放鬆，暗運內力於自己雙手。
    “啊~！”大漢一聲高喝，旋轉的氣流似旋風般直飛寧文澤。寧文澤雙腿緊固地麵，伸出雙手，猛一用內力將旋風吸進自己手裏，微一沉身，跳起數丈高，發力將手中旋風擲進人群身後的秦淮河。
    “嘭~！”擲進河裏的旋風像深埋的炸藥，激起丈把高的水花硬硬的打在圍觀的人群身上。
    “啊~，小捕快好厲害！”
    “我賭小捕快把他抓回去！”
    “我看是他僥幸，我賭這漢子贏！”
    “我賭小捕快！“
    “我賭大個子！”
    ……
    一陣吵鬧喧嘩，看得勁起的大家好像忘了他們處在風暴的中心，稍不注意就會成無辜犧牲品。
    “該我了！”寧文澤狠狠吐出幾個字，看著有些驚訝的大漢。氣沉丹田，運行周身。一招“投桃報李”，四成功力，直向大漢。大漢迅速回擊，一腳踢向襲來的手臂。寧文澤轉身收手，另一手順勢拍出，眨眼之間，“啪”的一聲，大漢被拍中右臂。
    忍住痛庝，大漢又是一擊，直照寧文澤腦門。眼裏的手掌呼麵而來，掌風揮起寧文澤麵部的幾縷長發。霎時寧文澤快如閃電，雙指猛的幾指“針針真情”點在大漢的手掌中。
    “啊……你用的是什麼功夫？！”不斷揉著痛手的大漢，臉色有些驚慌，有些煥白，也有些不解。
    “你想知道的話，就和我回府，我們好好聊聊，你會知道的！”寧文澤輕拍了幾下手掌，像拍掉手裏的灰塵一樣，一絲懶散，一絲得意。
    “嘿，我們有什麼好聊的，你本事不賴。大爺我今天狀態不佳，改天再比過。”大漢輕描淡寫一番，撫開人群要進客棧。
    “什麼人等在此喧嘩圍觀，擋住王爺去路，還不速速閃開！”威武一聲吼，人群立馬讓開一條大道。搖搖蕩蕩，一對人馬出現。黑色鑲銀邊，暗色織錦卷草花紋，頭戴漆紗冠，周身羅綺一派貴氣。
    “嘖，嘖，是睿王啊！怪不得這麼大架勢。”
    “瞧，睿王的人都這麼貴氣啊！”
    議論中，一頂八人抬的棗紅泥輿轎在鳴鑼中緩緩而來。
    “這裏麵坐的可是睿王——司馬睿？”掉轉回來的大漢，倚在門邊，斜著眼問寧文澤。
    “你眼睛不會看，耳朵不會聽嗎？這麼大動靜，你都不知道，我看你還是跟我回去的好！”寧文澤眼看著就要經過客棧的轎子，淡淡說著。
    “我呸！跟你走？你當你是我婆娘。別以為自己是個小白臉，老子就看上你了！”大漢的大嗓門一陣大吼，惹得近處眾人大笑出聲。
    “你……”麵上心裏都一片尷尬的寧文澤指著大漢，片刻後，陰測測的說著：“你這個大膽蠻夷，竟敢喬裝打扮混進揚州，你這個細作看我不拿你回揚州府去！”
    “你這小白臉存心找我麻煩吧？”大漢二話不說，就跳到讓開的路中間高叫：“有本事你來抓我啊！”
    “你自找的，別怪我了！”寧文澤怒氣衝出，一掌畜力準備憤擊大漢胸口。
    “住手！”停下的轎子裏一聲嗬斥，震得附近人等耳朵隆隆作響。寧文澤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愣愣看著從轎裏下來的人。
    “當街打鬥成何體統！況且此人是本王要接待的重要貴客，你揚州府捕快竟出言汙蔑，是想置本王於罵名之中嗎？”睿王冷冷看著愣住的寧文澤，徑自走到大漢身邊，“是本王疏忽了，沒能好好接待慕容將軍。”一番客氣寒暄，讓寧文澤怔怔又摸不著頭腦。
    “睿王真是好大的架子啊！生怕大爺我回不去北邊嗎？”大漢看著睿王架勢，有些無奈的歎氣。
    “慕容將軍還是隨本王回王府去的好，也好讓本王盡盡地主之誼啊！”睿王一臉和煦，春光明媚樣，看得大漢眼都不記的眨了。
    “好吧！既然睿王慷慨，在下就不多禮了。隻是這個揚州小捕快我要和他先說說……”
    一邊走過睿王對著寧文澤大聲道：“你這小白臉有兩下子，下回我們再好好比過，那時我定不會手軟了。”
    看著遠去的一群人，剛才還因為打鬥而全身熱血奔騰的寧文澤，此時身體涼到冰點。那人還是對自己視若無睹，由此至終都沒好好看他一眼。以為離去時他會回頭瞥上一眼，讓他心感安慰的。誰知他上得轎裏就無聲無息了，倒是那大漢對他頗多欣賞之意。
    渾身脫力的寧文澤，緩緩坐在石橋邊，看橋下流水無情。河中倒影，落寞孤單，連暮春的陽光也溫暖不了他浸冷的心靈。“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認我呢？”寧文澤看著河水喃喃自語：“我是師兄啊，是文澤大哥啊！可你怎麼就不記得了呢？還是你根本就忘了我了？”心裏悲切萬分，眼中似乎也有酸楚要湧出。
    “原來你在這啊！害我好找。”白芷楓一貫的人未到聲就到了。寧文澤聽聲，抬手狠狠擦眼，悶聲道：“你找我？”
    “是啊！剛才聽人說，你在這邊和人動起手來了，還驚動了睿王，所以我趕緊過來看看……你沒事吧？怎麼眼睛都紅了？”白芷楓拉著他上下看著，好像他身上掉了塊肉似的。
    “沒事，就剛才動手時，不小心弄的，沒大礙的。”調整心情，掩飾一番。但心裏還是很感激白芷楓的，與那人相比，白芷楓就是解心人，他是戳心人。
    夜半，城中安靜時。一人又站在了山坡上遙望睿王府。心裏波濤翻湧，伸出的手也撫不平王府裏那人在心裏的痛。手指下的王府已經被他撫摸過數遍，空空蕩蕩下的指尖劃過的隻有絲絲空氣，失落頓生。
    “唉！我該怎麼辦才好呢？”輕輕一聲，透著無限心酸，無限淒涼。“算了吧！”他“呼”的一聲飛起翩然又落寞的離開山坡。
    窗棱柔和的燈光傾瀉一地，將近處的枝椏也影印在了地上。沒有揭開屋瓦，隻是靜靜蹲在屋頂，感受那人若有似無的氣息。隻有這樣，才感覺到自己和他是最接近的，才感覺到他就在自己身邊。雖然無奈，他卻願意就這樣默默地，靜靜地，遠遠地看著，這樣就夠了。
    “唉~”屋裏一聲輕輕歎息傳到寧文澤耳裏，他閉眼追尋一絲。
    “下來吧！老呆在上麵不累嗎？”屋裏清淡聲音，衝著屋頂而來。
    什麼？他在和我說話嗎？寧文澤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立時轉頭四處瞧瞧，無人。他真的和自己說話？！
    “我都叫你下來了，你還在上麵做什麼？師兄！”柔軟溫潤的話聲差點讓寧文澤從屋頂摔下來。從他到揚州起就沒聽過這麼軟綿窩心的話。
    跳下來的人，站在門口伸出手，遲遲沒有推開那扇門。心裏即歡喜又驚惶不安，不知等下見到他如何開口，叫他王爺嗎？還是師弟？
    猶豫不決中，那人又開口了：“進來吧！”
    在他的提醒中，被動地輕輕推開門，進來，走近兩步，站在離那人數步開外。房裏依舊華麗，依舊熏香嫋嫋，幾處點燃的燈光照得滿室輝煌。眼前的人，更加風采耀眼，眉眼神情中少了一些冷漠，微微上挑的眼角似無情卻又似含情脈脈，潤玉般的臉上粉嫩的薄唇緊抿，雙眼直定定的瞧著寧文澤。
    被看得心裏小鹿亂竄的他，臉上一陣陣發燒，眼也不知道瞧那邊的好，隻好低下頭，看著自己沾滿灰塵的鞋踩在柔軟精美的地毯上。
    “師兄，可在生我的氣嗎？”睿王難得的輕聲軟語對他說。
    一臉驚愕的寧文澤，怔怔：“啊~，沒有，小人怎會生王爺的氣！”還沒從前幾次的狀態中走出來，他依舊客套又小心。
    “還說沒有，這裏沒外人在，你叫我名字或師弟吧！”睿王說話時雙眼炯炯閃著光的盯著寧文澤，像要把他盯個窟窿似的。
    這樣的眼神還不如前幾次冷漠無情的好，看得他即心驚肉跳又莫名激動。寧文澤眼光遊離四周，沒有看到那個小椏，心裏有些欣喜，吞吞口水便朗聲說道：“王爺位高權重，小人地位低微，不敢和王爺稱兄道弟。王爺心念從前，一片好意，小人心領，隻是這僭越之責，小人不敢擔。”說得好義正言辭的，其實他心裏多少有些怨的，倔脾氣一來就算是逼迫自己，也要留些自尊的。
    “師兄！”有些微惱又有些撒嬌的話語剛出，就見那人，幾步並做一步撲向他懷裏。站著一動不動的寧文澤，呆呆看著在他懷裏磨蹭的人，腦子裏一片混亂，怎麼會這樣？他不是不想認我的嗎？他不是隻抱著那個小椏的嗎？
    “嗯~！還是這個味，師兄身上特有的味道。”睿王輕嗅他的樣子，純真可愛，弄得寧文澤錯覺回到了從前兩人相處的日子。
    機械的站立，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寧文澤很是矛盾，暗忖：前段時間還想過他撲到自己懷裏，他抱著他轉圈的樣子。隻是幾次三番的視若無睹，冷言冷語，讓他對他有所猶豫疑惑了。
    “王……爺，你這樣，小人沒……辦法……和……你說話了！”寧文澤輕輕移動了一下，想讓睿王好好站定。
    誰知睿王也跟著他移了一步，緊緊抱著他，雙眼閃著電光般，強烈，又似水般，流光柔情。看著那雙眸子裏倒映的自己，清晰得毫發畢現，仿佛深深印進他的心裏。看得有些醉的寧文澤，呼吸有些急促不穩了。
    “師兄！留下幫我好嗎？你曾答應過的哦，你不能反悔的！”溫柔清呢的聲音讓人無法拒絕。
    “……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