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終於，由司機打破了這沉悶。
    蕭小木如釋重負地輕舒了一口氣，下車來替王逸凡打開車門，又引他進了大堂，穿過大堂便是電梯間。電梯間正對著一間叫做SUBWAY的西式快餐廳。此時餐廳門正開著，熱烘烘的氣息輕襲到人身上，把從外麵帶進來的陰寒仿佛都烘沒了。
    “王總，吃早餐了麼？”蕭小木這才想起，她似乎沒有問過他是先去酒店還是先到公司，有沒有用過餐，心裏一陣自責。
    王逸凡搖搖頭：“你知道，飛機上的早餐不是一般地難吃。”
    “那——在這裏可以麼？”
    “隨便，這裏你是主，我是客。客隨主便。”
    蕭小木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便朝著那熱烘烘的地方去了。
    這間餐廳雖然就在這棟大樓裏邊，每天上班下班都要經過，但蕭小木是第一次來。她承認，裏邊時不時傳來的咖啡的氣味好聞，但真要喝起來，卻並不如想象的那般好。她更喜歡清茶。尤其是這樣乍暖還寒的時節，沏上一杯熱乎乎的清茶，捧在手裏，嗅著嫋嫋的茶香，便讓她莫名地輕鬆和溫暖。
    更重要的，SUBWAY如許多的國外快餐連鎖店一樣，雖然在本土僅僅是大眾消費的快餐，而一旦出了國門卻突然變得矜貴起來，裏邊兒的氛圍也突然變得高雅起來。坐在裏邊，人也突兀地變得清晰起來。而這，讓習慣於躲在中式快餐廳那種三五成群，掄起袖子吆三喝四的熱鬧中的蕭小木望而卻步。她喜歡那種稀薄的存在感，沒有人會注意她。羅利就常笑：“蕭小木啊蕭小木，人都言‘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林’，你倒是深諳其中深意。”
    而現下，為了客戶，蕭小木隻好強忍著她的不習慣。她要了一杯卡布其諾。王逸凡要了一個意粉，一杯拿鐵。
    “王總，需要我幫您訂酒店麼？”在等餐的空檔，蕭小木趕緊把要了解的事情了解清楚。
    “我已經訂好了。”
    “那您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呢？”
    王逸凡笑了笑，從隨身包裏抽出一份文件：“我把合同帶來了，已經簽好。”
    蕭小木頗感意外，她是知道的，王逸凡的公司雖然隻是個民營企業，卻在C市聲名赫赫。她所在的公司多次想與他們建立合作關係，都被對方采購一口回絕。一次，林銘樂到S市出差，二人見麵閑聊，她才無意得知林銘樂竟是那家公司的技術開發部的負責人。她於是找他拿了王逸凡的電話，以一種瞎貓抓捕死耗子的心態去碰運氣。她能直接與他談上話，已算是萬幸，從未料到能見上他一麵，更未料到這合同還能讓他親自帶來。她恭恭敬敬地接過文件細細看了看，文件末的那個紅彤彤的印章讓她欣喜。欣喜之餘，她心裏有些微的不安：“還麻煩王總專程給我送來，謝謝。”
    王逸凡似乎又看到了郵件短信裏的那個誠摯的蕭小木，嘴角不由得又上揚了：“你要如何謝我？”
    “呃？”蕭小木一愣，臉上又是一紅。
    正在這時，服務員小姐將他們的咖啡送了上來。蕭小木趕緊捧起咖啡急急地啜了一口。一股濃烈的奶香夾雜著咖啡特有的香味兒頓時在嘴裏蔓延開來，嘴裏滑膩膩的，感覺好綿軟。她突然愛上了這種感覺，又輕啜了一口，這一次，她並沒有急於吞下去，而是讓那濃鬱的液體在嘴裏打了個滾兒，讓它們浸潤了每一寸舌頭，這才慢慢地往下咽。
    “你喜歡卡布其諾？”
    “我是第一次喝，感覺好像還不錯。我以前隻喝過速溶的，不喜歡。所以，我以為我更喜歡茶。”蕭小木坦白得令自己心驚。明明可以點一下頭或搖一下頭就解決的問題，不明白為何為跟這個第一次見麵的男子說這麼多。或許，是因他的模樣還算俊朗。
    蕭小木近乎有些花癡的，喜歡看容貌俊朗的男子。然而，卻從來不限於哪一種類型。隻要是身材高大、體格勻稱、模樣俊朗的男子在她看來沒有誰比誰更好，平分秋色。這一點，都不知道是該叫做涼薄，還是叫花心。
    而每每她這樣懷疑時，羅利大多數時候便會“切”地一聲：“古人雲，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怎麼到了你這兒倒有了這許多計較？”有時，羅利心血來潮，便會摸摸蕭小木的頭，一本正經地說：“小木，愛美不是罪，人孔夫子都說了，食色，性也。有美不賞，方為大罪矣。”
    蕭小木想，此時，對著這個容顏俊朗、事業小成的男子，大約自己又犯上了花癡。王逸凡並不接話，隻是端起自己的那杯拿鐵喝了一口。
    蕭小木沮喪地窩在沙發裏，那模樣，在王逸凡看來是有些慵懶的。他於是也斜斜地靠在沙發裏，細細地打量著她。湖藍的長款毛衣，純白修身的長褲，微微顯得蒼白的臉，並沒有化妝，清澈的眼眸子，微微卷曲的褐色長發用皮筋隨意束成一根馬尾，並不十分漂亮，卻很幹淨清爽。
    蕭小木被他這樣瞧著，十分慌張，卻不知該找些什麼話題來聊。突然，她眸子一亮，輕呼出聲：“羅利！”
    王逸凡心裏一驚，循著她的目光扭頭望去，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正含著笑朝他們走來。
    是她？
    在這個以骨感為美的時代裏，她仍然保持著她稍嫌豐腴的體形，依然白皙潤澤的肌膚，依然甜美的笑容。真的是她！怎麼會在這裏碰到她？
    羅利走近了，正要與蕭小木打招呼，卻在看清王逸凡的臉時凝滯了笑容，眉頭微皺，開口時，聲音已有些顫抖：“王逸凡……是你嗎？”
    “是我。”王逸凡已稍稍定了心，站了起來，淡笑著，“想不到在這兒遇到你。”
    “你們……認識？”看著這架式，傻子也知道是他鄉遇故知了。
    羅利點了點頭，兩眼仍鎖定在王逸凡身上。
    蕭小木拉了拉羅利，殷勤招呼著：“你們先坐，坐下來聊。”
    兩人依言坐下，卻仍是相顧無言，又似有千言萬語，氣氛一時又尷尬無比。
    “那——那你們聊，我先走了。”那種窘迫感又緊緊地逼著蕭小木，她望了望羅利，又望了望王逸凡，識趣地拎起自己的包，低著頭急速地走了出去。直到出了那個門，她才全身放鬆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羅利說起的那個初戀，竟然是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