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裏的人似乎已經昏了過去，原九宸支起身子環視四周，遠處依稀立著一個人影，卻是通透得如水霧一般。原九宸眸色驀然冷了下去：“白師兄最近閑得很？有時間來看我了？”
    一個更為冷厲的聲音傳來：“原九宸，如果你再胡鬧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嗬，原來師兄還懂得憐憫蒼生？”原九宸把蜷縮在懷裏的曲臨放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向著那團白霧走了幾步，“還是……師兄覺得我也跟著跳下來了很胡鬧？”
    曲臨醒的時候是躺在一間簡陋的木屋裏，徒有四壁。他動了動四肢沒有任何不好的感覺，又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也都還在，似乎並不是在做夢。
    起身推開木門，又是一間簡陋的小廳，原九宸蹲在木桌邊的凳子上，擰著眉毛一臉憤懣地瞪著一隻在桌麵上、旁若無人地梳理自己毛發的白狐狸。
    “你……在幹什麼？”
    “啊，小曲臨你醒啦！”原九宸蹭地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一手掐著白狐狸的脖子把小東西拎了起來，“這可是昆侖山的雪狐，拿這東西燉湯大補！”
    雪狐仿佛通人性，長而厚重的尾巴向著原九宸猛地一掃，隨即掙開掐著自己的手一躍便躲進曲臨懷裏。
    “喂，你個混蛋你往哪鑽！”原九宸立刻跳腳去曲臨懷裏抓。
    雖說原九宸來找曲臨的目的不過是因為三年後對方可以幫自己渡過天劫，但他已經下意識的把曲臨歸為是自己的所屬物。既然是自己的東西，自己都還沒碰過，怎麼能讓那個混蛋的師兄占便宜。
    “你把它嚇到了。”曲臨又把那隻雪狐往懷裏抱了抱，伸手推開原九宸。
    原九宸一愣，悻悻地縮回爪子，繞著曲臨轉圈，一邊指指點點，一邊嘟嘟囔囔：“是公的就給我出來，別躲在人家懷裏！”
    曲臨也不理他，自顧自抱著雪狐走出木屋，到外麵去曬太陽。
    懸崖之下，草木叢生，潺潺溪水蜿蜒而過，比起藥王穀穀內的景色竟毫不遜色。雪狐懶洋洋地蹲在曲臨腳邊繼續梳理著自己潔白的毛發，而原九宸則一臉哀怨地捏著草棍兒在地上畫圈圈。
    其實，不論是救公孫昂還是救曲臨，原九宸不過是為了讓曲臨更信任自己，他算好了所有的突發狀況，計劃好了每一步，卻沒想到白芷突然出現了，真是晦氣。
    “從這要怎麼回藥王穀？”曲臨轉過臉問道，伸手有意無意地撓了撓雪狐毛茸茸的脖頸。
    “我腳崴了，回不去了。”原九宸沒好氣地瞪著那隻舒服得直唔唔的家夥。
    “怎麼崴了？”曲臨向他挪了幾步低頭去看。
    “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沒摔死已經是命大了。”原九宸抬手把草棍兒扔在雪狐身上，掀起自己的褲腳，“你看你看，都腫起來了。”
    曲臨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了捏：“還好，沒傷到骨頭。”
    “小曲臨……”原九宸又往前湊了湊，可憐巴巴地抱怨，“好餓啊，這沒有吃的。”
    放眼望去，除了草就是花，還真是沒有能果腹的東西。
    “不如我們把它吃了吧！”原九宸一把扯住雪狐尾巴把它提了起來，惡作劇似的甩了甩。
    曲臨趕緊把眼冒金星的小家夥救了下來放在身後：“我去找吃的，這山裏應該會有野果，你不許動它。”
    “哼。”
    曲臨剛走，原九宸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站起來，身後便一道勁風刮過，帶起花葉漫天，青草的青澀氣撲鼻而來，緊接著肩頭一痛，鮮紅的液體四散飛濺。
    原九宸捂著肩噗通一聲跪回在地上，慢慢仰頭嘲弄地牽起嘴角：“師兄還真是睚眥必報。”
    白芷蛻了狐形，像氤氳山間的霧氣飄在半空中：“除了師父，誰還能容你？”
    “師父嗎？”原九宸漫不經心地擦掉嘴角的血漬，單膝撐地緩緩站起了身，“還真是好久沒去看他老人家了。”
    一團白霧般讓人看不清的白芷，若是不言語根本辨不出他的喜怒哀樂。不過原九宸知道，他此刻一定被自己氣得不輕，心裏突然湧起一陣沒來由的得意。原九宸雙手交疊在腦後，氣定神閑地踱著步：“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死了沒，嘖嘖，我還是去看看我的小曲臨吧。”
    曲臨爬到樹上去夠野果，伸手卻觸及一團滑膩的東西，他知道那是蛇。在穀裏，蛇膽入藥是十分常見的事情，曲臨下意識地又往前湊了湊試圖掐住蛇的七寸，不料大樹忽然一陣劇烈的晃動，樹頂的果子、樹葉被晃得亂七八糟地往下砸。曲臨本能地抬手擋住不停砸來的東西，結果被搖得身形不穩，隨著那些野果一同掉了下去。
    “喲，我隻是想晃點果子下來，這怎麼還……難不成這樹還結人參果？”樹下之人穩穩地把曲臨接在懷裏，笑意盈盈地低頭看他。
    “原九宸！”曲臨掙紮地往外跳。
    “呀，還會說話！”原九宸卻玩得更起勁了，加大了力道把人錮在懷裏，抬手拍了拍曲臨微紅的臉，“還挺嫩，不知道好不好吃啊。”說著低頭啪嗒一口狠狠親在曲臨臉上。
    曲臨登時驚呆了，眨巴著眼睛連反抗都忘了。
    原九宸得意地一勾嘴角，深棕色的眸子烏溜一轉，心底莫名冒出個想法——也不知道雙修這種事情兩個男人做會怎樣。不過曲臨是個凡人，八成是成不了事的。原九宸目光淡了幾分，甚為遺憾地搖了搖頭。
    “喂。”懷裏的人推了推他的肩，“你的腳好了？”
    “嗯？”原九宸戀戀不舍地把曲臨放開，瞪著眼珠子動了動腿，“沒好，好像更疼了。”
    雖說此刻活蹦亂跳的原九宸完全不像腳踝受了傷的樣子，但他畢竟是為了救自己才跟著一起掉下懸崖，不管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如此幸運的大難不死，自己總該感謝他的。
    “先回去吃點東西，我去找些草藥。”曲臨伸手扶住原九宸的胳膊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雪狐正蹲踞在木屋裏唯一的一張床上，剛剛好是正中央，原九宸想躺下幾次去趕它它都紋絲不動。
    “小曲臨，把他拿去燉了吃肉！”原九宸一手扯著曲臨的袖子，一手憤憤然地指著那隻雪狐，跳著腳的喊叫。
    “你腳不疼了？”
    “啊？”原九宸身形一頓，繼而彎身張牙舞爪地扯著雪狐的尾巴拖來拽去，完全忘了剛剛就是因為這隻狐狸他的肩頭挨了一記掌刀，“疼，怎麼不疼！我現在不止腳疼，我還頭疼、胃疼、心髒疼！”
    曲臨無奈地把被原九宸折磨得嗷嗷慘叫的雪狐抱起來放到一邊的木桌上：“你睡吧，我去采藥。”
    “把他燉了！我晚上要喝肉湯！”直到曲臨走了原九宸還一直躺在床上惡狠狠地叫著。
    “你還真是做戲的高手。”雪狐輕輕一躍，從桌麵跳到原九宸的胸口。
    “嗬，師兄要是不喜歡，我還可以換一出唱。”
    “如果你躲不過天劫，必是你與靈道無緣，否則……”
    “曲臨把他師父當做至親的親人，甚至可以為了救他師父犧牲一切。可惜，當年他師父卻是個嗜毒成性的用毒高手，一瓶毒藥毒殺曲家村二十二戶人家。”原九宸狀似痛惜地嘖嘖歎了兩聲，“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卻是害他最深的，人生這麼失敗不要也罷。灰飛煙滅也沒什麼不好，免得生生世世繼續受苦。”
    “戲唱的太好就容易被人當真，也許你就是繼他師父後的第二個人。”
    原九宸淡淡地瞥了一眼白芷幻化的雪狐：“無所謂，反正人一死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直到天黑也不見曲臨回來，原九宸在溪邊來回踱著步。
    “他有危險。”白芷站在他身後，聲音淡淡的，完全聽不出那是個疑問語氣還是陳述語氣。
    “他有危險？”原九宸霍地回頭。
    “我在問你，你不是很了解他？”白芷定定地看著原九宸，半晌兀自走開了。
    原九宸：“你去哪裏？”
    白芷：“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