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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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酣耳熱的一夜。待到酒席散去,秦侃虛弱的躺進了轎子裏。在眾人麵前還硬撐著,此刻好不容易可以鬆懈下來,隻覺得天旋地轉,渾身乏力。不記得是怎麼回到相府的,也不記得是怎麼被抬回房間的。整個晚上,身體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無法操控,也無力動彈,周身的難受和燥熱一直糾纏到天明。但是秦侃的心頭一直有個甜甜念想,身上是難過的,心情卻是快樂的!
一夜不適的除了秦侃,還有一個人——陸玄。酒席散去,陸玄見秦侃被相府的轎子接走,才安心回到了自己的學士府。收拾幹淨,躺在床上,一雙冷冷的眼萌盯著床頂的帷幔。今天發生了很多事,多的讓陸玄毫無頭緒。此刻,他正好梳理下。
陸玄躺著床上,雙手枕在腦袋下,思緒慢慢的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記得那一年,他的母親將他細心打理一番,牽著他,陪著父親一起去拜訪一個大戶人家。聽說是那家的小公子不知怎麼的,得了個很了不得的名號,所以他們家男主人擺了個小宴,請了一些近親和同僚一同在府裏慶賀。那家的女主人說了,既然是為了小兒子慶賀,希望各位賓客能把自己的孩子帶來,也讓孩子們互相認識認識,以後有個伴,一起玩玩,結下友誼。
就因為這句話,那日他便被父親母親強製帶來了。
說強製,實在是因為陸續不太願意同母親一起出門。陸玄母親的本家是個商賈,父輩靠經商發的家,後捐了個小官,才走上了仕途。
陸夫人還在閨閣時,家中與一般市井人家一樣,對女子並無才學方麵的要求,遵循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天性單純善良的陸夫人自小受經商的父母親人影響,身上沒有大家閨秀的嬌羞扭捏姿態,倒多了份熱情真誠的性子。因此與別家知書識禮的達官貴婦比起來,總是隱約透著股憨厚的鄉土氣息,雖缺了雅致,倒是讓人多了種平易近人的氣質。
當年,當今的陸大學士還隻是個剛剛靠科舉出人頭地的年輕人,陸夫人的父親見陸文濤文采風流,頗有見識,料定,他日必當輝煌騰達。便和陸文濤的雙親攀了交情,訂下了這門在當時還算門當戶對的親事。而陸夫人對這個博學多聞的夫君也是仰慕的很。雖然聽不懂夫君偶爾嘴邊念的那些什麼‘詩’、‘詞’、‘賦’,但是卻很喜歡看夫君念起它們的樣子。
而對於陸文濤來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了門親,直到洞房花燭夜才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嬌妻,乍看雖算不上絕色容顏,倒也是年輕俊俏。等到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才知道,外表看著嬌美的妻子,實際上卻是個憨妻。
不通文墨,不懂琴棋,偶爾還不講道理,死認一根筋。起初也把陸文濤氣的夠嗆,與這樣的一位婦人,講理她聽不懂,說事她聽不明。陸文濤頗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痛苦。可是時日久了,慢慢的,陸文濤卻從這憨妻身上看到了很多讓他感動的地方。妻雖憨,心卻真,情更深,性也烈。每天故意使壞心眼逗逗她,看她一會驚,一會喜,一會又腦的樣子,也挺解悶的。而陸玄在方麵完全繼承了他父親的天份。
聽說要母親和自己要陪著父親一起去秦相府,陸玄是一個頭兩個大。自小也沒少跟母親走親訪友,母親那性子,要能乖乖的,安靜聽著別的夫人們聊天便也好了,偏生又是個熱情起來擋不住的人,又不通文墨,人家說的話,她隻聽她聽的懂的那部分,經常答非所問,讓旁人忍俊不禁。
在母親讓下人來給他更衣時,他便有意推脫,誰知卻拗不過母親。
如今到了相府,男人們都去了會客廳聊天,等著入席。女人們則在相府的花園裏另開了一處宴席,孩子們自然是跟著母親來到了花園。
剛到花園裏,陸玄就被母親拉到了一個笑容溫柔可親的夫人麵前說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夫人好福氣,生了兩位這樣有出息的兒子!聽說大公子已經是將軍了,了不得呢!現在小公子又被皇上親自封了貝子,夫人這樣的好福氣真是羨煞死人啊!”陸夫人一見秦夫人,便開口說道,這話語直白的毫無修飾,仿佛跟自家姐妹閑來聊天似的。秦夫人顯然是心裏一驚,沒想到秦相口中那個文采出眾,高雅脫俗的陸學士,家裏的夫人又這般‘風格迥異’。詫異片刻,又看這位陸夫人神情真摯,語氣親切,又生出了幾分好感,秦夫人還沒來得及謝陸夫人的稱讚,卻聽陸夫人又說道:“”哪像我這樣苦命沒福氣的,得了個孩子,一點不聽話,就知道惹我生氣。您看,這小門小戶的沒見過世麵,見了人也不知道磕頭請安!”陸夫人說著,低頭撇了眼陸玄。
被強製帶來的陸玄本就一肚子不愉快,再聽到母親這話,心裏更是一肚子氣,心裏暗罵‘你以為我不知道要請安啊,就你那大嘴巴噼裏啪啦的說個沒完,我哪有機會開口!還說我沒出息!’陸玄默默的忍著翻白眼的衝動。終於等到了插嘴的機會,陸玄趕忙上前一小步,對秦夫人說道:“給夫人請安。”
秦夫人循聲向身前的小孩看去。見這孩子皮膚白皙,五官端正,眼睛明亮,長得很是精致的一個小孩,頓時覺得可愛。
秦夫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叫他起來,他自己卻一骨碌的站了起來,一步便跨到了秦夫人身邊。轉身對著陸夫人說:“母親,夫人是有位福氣的人,孩兒要站近些,沾沾夫人的福氣。”陸夫人一聽,平日裏這個從來不肯跟她合作的小子,今天倒是主動說起好話,拍起馬屁來了,不錯,有長進!心裏剛想誇陸玄幾句,陸玄又開口道:“母親,您福薄,就別站的太近了,別帶壞了夫人的好運頭!你走遠些!”說著,還伸出肉肉的手背對母親擺了擺手,示意她往後退。陸夫人的笑容僵在臉上,一臉尷尬,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人多,又不能揪著陸玄揍他。
看著母親的表情,陸玄心裏卻樂開了花。那陰謀得逞的樣子,跟他父親如出一轍。
就在陸夫人進退不是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溫柔清脆的聲音:“誰說這位夫人福薄,我看夫人天庭飽滿,耳垂又厚,滿麵紅光,定是個大富大貴之人!”伴著聲響,大家看見陸夫人旁邊多出了一位年齡跟陸玄相仿的孩子——秦侃。秦侃本來見有客人到,想著是要過來打招呼的,誰知到了跟前,卻看到這一出。向來孝順的秦侃看不過陸玄這樣對自己的母親,便站出身來,替陸夫人解圍。
眾人聞聲,看向秦侃。白淨柔嫩的皮膚,一對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水汪汪,靈氣四射,鼻梁翹翹,鼻尖圓圓,玉齒珠唇。長得真好看!陸夫人看著眼前長得這樣俊俏的孩子,歡喜的俯下身,一手捧著孩子的臉,問道:“哎呀,你是誰家的孩子啊,長得真好看!小嘴又這麼甜,這麼會說話!”
“夫人好,我叫秦侃,是這府裏的孩子。”
一聽這話,陸夫人頓時驚訝的合不攏嘴,“你就是秦貝子啊!難怪皇上會封你當貝子呢!這麼小小年紀就這麼懂事!”說著陸夫人又轉身,滿臉寫著羨慕的對秦夫人說道:“夫人真是命好,瞧著秦貝子,同樣是為人父母的,您看,您家的孩子,多麼乖巧懂事,再看看我家的······”說到這,陸夫人自覺的打住了,她知道今天強把陸玄拉來,陸玄心裏已經不爽,再大庭廣眾下說陸玄壞話,估計她今天會有很多麻煩了。
陸玄似讀懂了母親的欲言又止,卻並不買母親的帳。剛剛母親看著秦侃那樣子,差點沒把口水猴出來。把自己家兒子當草,把別人家兒子當寶!哼!
“俗話說,虎父無犬子,秦夫人是知書識禮,大家閨秀,教出來的孩子當然玉樹芝蘭、出類拔萃。你要怪先怪你自己吧!”
“怪我幹嘛?你說什麼虎父、犬子的,那也該怪你爹去!關我什麼事?”陸夫人又把她的聽半句話功夫發揮渾的然天成。
在一旁看著他們母子兩鬥嘴的秦夫人和秦侃聽了陸夫人的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秦侃這時才看明白,這樣的話在他們家是說不得也不會說的,但是貌似這個陸玄跟這個陸夫人卻隻當是家常便飯。看著卻也相當有意思。
秦夫人見這對母子這般的相處情形,便也笑著說道:“陸夫人說羨慕我,我倒是羨慕陸夫人好福氣!有個這麼伶牙俐齒,聰明機智的公子!”說著,附身問陸玄:“你可是大家常說的陸玄,早就聽說你小小年紀出口成章,能言善辯,今天看來,還真是一點都不假。來,我給你介紹下我家的侃兒。”
秦夫人說著,便把秦侃拉到了陸玄麵前。早在秦侃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陸玄便注意到了他,正如陸夫人說的那樣,秦侃長得真好看。待秦侃走近身前。陸續再次仔細打量了秦侃。秦侃身上透著一股子貴氣,這種嬌貴之氣跟別的官宦人家的紈絝子弟不同,沒有趾高氣昂,沒有狂妄自大。是一種由自信,自省和自律生成的高貴感。正是因為這種高貴感,所以剛剛秦侃才會不自覺的幫母親說話。陸玄喜歡眼前這個小孩。像是發現了一個新玩具似的,心裏莫名的歡喜。
而秦侃看著眼前的陸玄,一雙黑靈靈的眼睛滴流滴流的轉個不停,加上一臉的壞笑和渾身散發的痞子氣息。想來定是個混世魔王。
接過,陸玄在秦侃家的一天,陸玄用實力證明了做混世魔王潛力。捉迷藏,陸玄是第一個強烈要求不躲隻抓的。等發現了躲藏的秦侃卻不明著抓人,悄悄繞個彎,轉到秦侃背後去嚇唬他。玩搶窩,別人是朝洞裏打,他的球卻拐橫衝豎撞,隻往秦侃身上跑。臨走時,還差點搶走了秦夫人剛剛送給秦侃的玉佩。
然而一天的時間總是太過短暫,相府一別,陸玄便再也沒有機會見到秦侃。時隔這麼久,現在卻突然又重逢了。
記得那天私塾的老師說,相府的秦貝子要來私塾上學時,他還有些茫茫然。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到了秦侃的人,才有了種真實感。
然而,這多年前的一切,似乎並沒有給秦侃留下任何記憶。
躺著床上的陸玄想到今日秦侃對自己的冷漠,一口一句陸公子,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一撇,心想:“想來當年嚇他嚇的不夠狠,球打他打的也不夠重,居然都沒有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轉念,秦侃又笑到,不急,從今以後,多得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