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弟弟，季留衣的臉總算是有了些波動，神色也緩和下來，衝著唐茉道：“能跟唐姑娘結伴上路自然是好的，隻是我有些好奇，既然唐姑娘知道你的師傅和玉兒就住在離憂莊，又那樣記掛著他們，為何不自己先去尋呢，反而要跟我一起？”
    “季公子有所不知。”唐茉聞言，唇角綻出了一抹苦笑：“家師從半年前開始就一直躲著我，平日聯係都是靠那飛鴿傳書，就連這次讓我帶上靈藥來救季公子，也是差了手下通知的，竟是連離憂莊的門都不讓我進。此番本也是想著利用季公子見家師一麵，若是那位故人真是季公子的孿生兄弟，那家師一定會露麵，也必然會出手解了季公子身內的寒毒。”唐茉刻意隱去了季留玉與溫子離的關係，好在季留衣並沒有懷疑，隻是點點頭表示理解。
    其實此番說是要去找溫子離為他解毒，隻不過是季留衣要離開風王府的托辭罷了。他知道自己體內的寒毒未解，縱使這些日子在王府用了極為珍貴的藥材調養，也隱隱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早在兩年前在風王府飽受欺辱的時候，季留衣就已心灰意冷，默默地等著毒發身亡的那一天，而現在即使是死，他也不願死在風王府，不願死在風奕軒身邊。
    隻是，唐茉口中的那位故人倒是引起了季留衣極大地興趣，若真是弟弟，那該多好，死之前，能再見留玉一麵，也算是無憾了。
    “季公子，季公子？”見季留衣有些怔忡，唐茉輕聲喚道，“方才在路邊看到好些屍體，那是……？”
    “沒什麼。”季留衣打斷她：“定是風王爺派人取我性命的刺客。”
    聽到季留衣如此斬釘截鐵的回答，饒是唐茉也驚了，其實那一夜她並沒走遠而是遠遠地躲在樹上觀望，親眼見到風奕軒是如何同那些刺客搏鬥的，也親眼見到風奕軒在傷口上澆上烈酒甚至為了保持清醒用利刃割傷自己……那樣拚卻性命保護的人卻這樣誤解於他，風奕軒的心裏一定很難過吧。唐茉想著，略一回頭，果然看見滿身是傷的風奕軒垂下頭，一派蕭瑟的樣子。
    見唐茉盯著那車夫看，季留衣不由皺了皺眉，揚聲衝風奕軒道：“既然唐姑娘肯與我同行，你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你快些走吧。”
    風奕軒仍是不說話，固執地搖頭，這番堅持讓季留衣也惱了：“唐姑娘，這車夫是個啞巴，興許是風奕軒派來監視我的人，但不知為什麼卻在那晚保護了我，現在受了這麼重的傷還不肯走，一心要跟著我，你說這算什麼事。”
    “季公子，不如留下他吧。”唐茉到底有些於心不忍，“你雙腿多有不便，我又是一介女流，你我二人總歸是有不方便的時候的，留個下人在身邊幫忙打點做些粗活，也沒什麼關係，再說，他既然肯為了你背叛風王爺，必然也是可靠的。”
    聽了唐茉的話，風奕軒猛地抬頭，充滿感激地朝唐茉望了一眼。唐茉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而且季留衣本就心軟，將自己對風奕軒的怒氣撒在一個救了自己的車夫身上本就是不對的，其實早就有些後悔了，這下被唐茉這麼一說，也就不好再趕人，隻是仍黑著個臉。
    唐茉看出了季留衣的動搖，也不拆穿，兀自來到風奕軒身邊，略略掃了一眼他身上的傷口，就從隨身攜帶的藥箱裏取出一枚治療內傷的藥丸，塞進了風奕軒嘴裏，“季公子，這荒郊野外的著實不方便，這樣吧我也會趕車，今晚我就連夜趕車咱們趕緊去城裏先找個落腳的地方。不過這車夫受了內傷，看來是不能在外麵受凍了，否則傷情還要惡化，今夜就讓他同你一起在車廂內歇息可以嗎。”
    季留衣沒有吭聲，重重地放下車簾，唐茉衝風奕軒微微一笑，輕聲道：“看來這季公子是沒有拒絕王爺了。”
    風奕軒此刻也是麵露喜色，仿佛連眼睛都亮了不少，隻得極小聲地衝唐茉道了聲謝。
    終於，待唐茉半扶著行動不便的風奕軒進了車廂，就不再耽擱，解開拴馬的繩子，取過馬鞭，喊了聲“駕”，就連夜趕起了車。
    而這邊廂，風奕軒在車廂裏，不敢抬頭也不敢看季留衣，垂著個頭，連手都不知該往哪放，眼角不經意瞥過，卻發現季留衣蜷縮在車廂的角落閉著眼睛養神，這才敢偷偷打量起他。
    明明兩人以前連最親密的事都做過，現下卻連看一眼都成了奢望。
    風奕軒心頭一酸，目光再觸及那人時，卻猛地發現那人身上素白的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衣擺有些地方竟是破了的，連抱著膝蓋的雙手上也有著幾道新添的傷痕。
    早間受著重傷沒有在意，現下看到竟是心疼不已，他又不笨，自然知道這傷痕是腿腳不便的季留衣為了把傷重的他抬到車廂內包紮，為了給他尋治傷的草藥弄的。
    一時間又悔又恨，理智早已衝破心防，待風奕軒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衝到季留衣身邊，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