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衛隊最終還是順利地將散落在農場上的飛船殘骸清理幹淨了，而關於給那個農場主的賠償問題則按照斯蒂特說的——算你倒黴。一肚子苦水的農場主這種霸王行為毫無辦法，他隻能眼巴巴地看著皇家衛隊的車消失在遠方卻要自己為接下來的經濟賬精打細算。“那塊地方本來也就是什麼都沒有的荒地，整平了繼續開發要不了他多少錢——這腦滿腸肥的家夥其實不過是想借此機會敲詐一筆罷了，如果我們答應了這種無理要求的話日後不知道還有什麼奇怪的要求會冒出來。”斯帝特振振有詞地說。
    至於墜毀飛船的調查，似乎這就要仰仗國防大臣那邊派出來的調查組了，但是斯帝特不久前與國防大臣通話後得到的回複是：皇帝不想讓此事擴散，任何調差結論都不會公開發表，至於事故性質究竟是一艘圖謀襲擊皇城的飛船被巡邏艇擊落還是一艘在軌民用穿梭機意外墜毀，這並不重要。
    “我相信很多人在太空電梯上都看見了飛船被擊落的一幕，那就將此事定義為一場未遂的恐怖襲擊吧，如果是後者的話。。。。。。”艾克沉吟了片刻。
    “如果是。。。。。。”
    “如果是後者那就意味著我們擊落的是一艘發生意外偏離航向的民用飛船，這樣公布出去的話會在民間引起不滿和議論的，”艾克苦笑著說，“不過好在陛下決定封鎖消息。”
    “還是定義為恐怖襲擊吧，從各個角度來說這是對我們有利的說法。”斯帝特頭也不抬地說，此時他正在一個全息窗口中查看國防大臣奧特恩的回信。我和梅爾在一旁沉默不語——格利特帝國政府從上到下都會為查理曼家族編纂光輝的事跡和驚心動魄的“襲擊未遂”，這樣一方麵美化了這位皇帝的形象，一方麵又使那些對皇帝有非議的人看起來陰險狡詐。雖說在來之前我們就聽說了不少關於查理曼鐵腕統治的事情，相比擊落一艘偏航的民用飛船在他看來是小事一樁可給我們的震撼則超乎想象。在我今後想方設法接近皇室的特務任務中，是不是也要變得跟他們一樣冷酷無情。
    查理曼的皇城是這個不算大的衛星真正意義上的中心——一望無際的雲海中橫臥這雄偉的格林山脈，東西走向的格林山脈在近萬公裏長的空間跨度上幾乎將米格曼上最大的大陸一分為二，在山脈中段一處凹穀中坐落著皇室的豪華宮殿。宮殿位於半山腰開辟出來的懸壁上，沒有道路與地麵相連。
    “那麼。。。他們怎麼從裏麵出來或者進去？”站在查理曼廣場上，我問斯帝特。
    “進出皇宮隻有兩條路，一條是乘坐皇家衛隊的飛艇——不管是大臣還是皇室成員都隻能用這種方式出入，”斯帝特指著正前方的格林山脈說，距離將金碧輝煌的宮殿模糊成了一片殘影，“還有一條路，就是從水晶穹頂乘電梯直接降落到山上。”
    舉目望去，格林山脈的尖端有一根極細微的銀絲穿過重重雲海直插蒼穹，山脈本身像一位被束縛了手腳的巨人一樣臣服在人類的科技麵前。
    提到格林山脈和它上麵的皇室樂園時，斯帝特一臉的自豪：他雙唇緊閉著兩眼似乎要放出光來，似乎有一陣清風正從那裏撲麵而來。
    而我和梅爾隻感到了距離和壓抑。
    “說到水晶穹頂，那可真是帝國工程學的驕傲啊——那座空間站刻意避免使用矢量力場來營造重力，自身也不作任何旋轉，一百一十三萬平方米的透明鋁營造出來精致完美的球殼，任何人身處其中都仿佛置身茫茫宇宙中一樣，身心都與自然融為一體。在日出和日落之時陽光斜射入那個水晶球中的時候一切都金光閃閃。”
    我們行走在正對皇宮的皇家大道上，這條道路寬約百米，灰暗的石板磚跟皇家大道兩側恢弘氣派的建築風格格格不入，褐色的如皺紋般滄桑的地麵像一道傷疤似的。
    往前走了不多遠，一隊邁著整齊步伐的男女從岔路口拐出來，這個路口夾在兩座大樓中間，與寬敞的皇家大道相比真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但他們身上鮮豔的紅色長袍還是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他們是國防大臣派來迎接你們的。”斯帝特說著向他們迎上去，領頭人先向斯帝特行了禮，又走到我和梅爾麵前恭敬地說道：“在下奉奧特恩大人的命令特來迎接凱文伊歐蒙少校和他的女伴，奧特恩大人交代在下一定親自將伊歐蒙少校帶到，另外克苔絲小姐將由其他人護送至奧特恩大人為二位安排的住所，”紅衣人滿懷敬意地對我們說，“實不相瞞，二位來此之前在下就已經對二位的事跡略有耳聞，二位為帝國做出的貢獻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就連高居在格林山頂的皇帝陛下都對您的忠心大加讚賞。。。。。。”
    “好了，客套到此為止，辦事兒吧。”斯帝特在旁邊喝道。
    “是是是，在下失態請斯帝特大人恕罪，現在請二位跟我來吧。”
    臨走前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艾克和斯帝特，他們二人麵無表情地站在街口，雖然看不出他們心裏在想的是什麼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關於日後我和梅爾的人生將要發生的改變，他們多少是知道一點的。
    不過就斯帝特打斷這位諂媚的小官說話來看，僅這一件事我還是有些感謝他的。
    國防部的大樓在整個首都建築群中顯得鶴立雞群——極黑的方尖塔像一座上古的豐碑屹立在皇家大道正對麵，尖塔周圍是比主塔身稍微矮一些的副塔，同樣是表麵整齊光潔的黑色，走近的時候感受到那撲麵而來的壓迫感的瞬間我意識到，整個格利特帝國的國防事業就如同這黑塔一樣充滿壓迫。
    塔身並非純粹的光潔而是遍布著若隱若現的刻痕，待我們走到下麵的時候才發現這上麵刻的都是人的名字，每個名字巴掌見方，無數個名字像蟻群似的爬滿整個塔身。
    “伊歐蒙大人，”領路的小官瞧了一眼似乎是在判斷我的反應，得到我的默許後他指著方尖塔說，“這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帝國豐碑——光榮戰役中帝國軍以七十萬軍人的代價收複了多瑪星域，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就刻在這建築上麵，這麼多年來每當帝國麵臨危機的時候總是他們的英靈在守護者我們。”
    七十萬士兵的生命換來一個荒涼的偏遠星域和跟古曼一百多年的邊境衝突，為了維護這塊不適宜生存但蘊含豐富高密度礦物的星域，格力特帝國在這一個多世紀的時間裏共投入了不少於一百五十萬人的軍隊和不計其數的軍需物資，大清洗似乎是查理曼打壓羅希卡家族的一個手段，羅希卡家族從之前聯合執政的勢力淪為享受皇室待遇卻沒有實權的傀儡，殘存的軍隊被調往邊境在與古曼人長年累月的戰爭中慢慢消磨殆盡。
    七十萬人，不過是維係帝國框架的很小一部分。
    跟梅爾簡單分開後我們徑直往大樓裏走，買過門廳後一陣陰風撲麵而來——方尖塔的龐大身軀之下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坑的直徑超過兩百米，下方是地獄般陰森的深淵，頭頂是高聳的穹頂。刹那間我想到了蟻巢，這個巨大的空間通往無數個腔室，就是那些分布在四壁上的散發著悠悠白光的洞口，星羅棋布地像千百個冥府的眼睛般盯著我們。
    “伊歐蒙大人請隨我來，奧特恩大人就在前麵不遠處，這一段路您必須獨自走完，”領路的小官說著把我領到坑邊的一個伸出去的平台上，這裏除了一個懸浮著的操作台外什麼也沒有。
    “從這裏您可以乘坐懸浮機前往不同的區域，但是您必須輸入相應的密碼，情您諒解在首都的總部安保措施非常嚴格。”
    小官在操作台上點了幾下，先是一排護欄從腳下升起將我圍住，緊接著平台一震，我所站的這一塊不大的圓形區域輕輕地分離出去。
    懸浮機下麵後麵亮起了一絲微弱的晶藍色光亮，僅僅幾秒種後就消失了，懸浮機獲得了穩定的速度正向著目標緩緩前進。
    周遭的景物在身後漸行漸遠，前麵的視野除了幾盞恍惚的微光外依舊是黑暗，這深井似乎是一個狹長的結構，撲麵而來的冷風中裹挾著些許鐵鏽的味道。就在我身邊不遠處，兩個背著噴氣背包的工作人員慢悠悠地飛過，他們身後拖著細長的煙霧卻不見身上有諸如翅膀或者升力源之類的東西。
    懸浮機尚可自行產生一定區域的反重力空間，可是單憑一個小小的噴射背包。。。。。。我下意識地低頭向下麵的黑暗深淵望去，如果這個深坑裏真的是完完全全的反重力空間的話，應該有上萬個矢量力場散射棱錐密集排布在坑底吧。
    格利特國防工程的奇跡又多了一個。
    懸浮機停在了一個寬闊的平台邊上，四周的燈光瞬間亮起，隻見光芒中穩健地走來一個人影，他在我前方十米的地方，然後張開雙臂像是迎接一個期待已久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