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生騷亂的那一晚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走出希恩斯莊園的大門，外麵發生的任何事情似乎都跟我們沒有關係了，我現在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那一天的遭遇讓她受驚不小，不過好在休息了幾日之後她也恢複了往日的青春活力，臉上也有了光彩，這或許就是愛情對人的滋潤作用吧。
    至於艾克，自打那天起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那晚的槍聲過後他就帶著手下消失了，去了哪裏沒人知道也沒人能管。
    再次見到艾克是事發五天後了，他穿著一身嶄新的軍裝站在我們麵前的時候我們都嚇了一跳。
    “艾克？”
    “這幾天你去哪了？”我和梅爾異口同聲地問，隻見他站在門廳的燈光下像一隻得勝的老鷹般器宇軒昂，與他一同出現的還有嘉嘉。
    “我去了冰封之域，”他說，幾天不見那頭微卷的褐色短發似乎變得抖擻了許多，“波爾帕斯·奧特恩大人找我去給我安排了一個新的差事。”
    “奧特恩！國防大臣奧特恩？”
    “正是，我在艾爾倫平息騷亂的事情傳到了他那裏，國防大臣對我處理事情的果斷利落大加讚賞，決定把我收到他的門下，說不定將來還有機會跟著他參加內閣會議！”
    艾克興奮地說，他現在可能已經在想象自己跟隨奧特恩出席內閣會議的情形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從一個軍人的角度來說你處理事情是果敢效率超乎常人，奧特恩大人能有你做左膀右臂，將來一定能在抗擊外敵平定叛亂的時候建立戰功！”
    說著艾克大量了我們一下，然後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奧特恩大人似乎對AWCS計劃很感興趣，他讓我務必引薦一兩名參與AWCS計劃的優秀人才給他，正好你們二人一個是AWCS飛行員一個又直接參與了相關研發，你們正是奧特恩大人要找的絕佳人選啊。”
    艾克說完伸手往後一招呼，馬上有一個身穿黑色禮服的侍者走上來，侍者手上捧著兩證泛著銀光的磁卡。
    “這是前往冰封之域的船票，如果你們同意的話可以隨時到冰封之域來找我，我會幫你們引薦的。”艾克說完，輕輕一抖軍裝的下擺，轉身走出了門廳。
    希恩斯莊園門廳的燈光從未像今天這樣撲朔，頭頂的光像一張緩緩壓墜下來的大網似的蒙在我們身上，被帝國勢力的觸角觸碰過後艾克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變得趾高氣昂。
    等到艾克和隨從們走遠了之後我才從方才的恍惚中恢複過來。
    “怎麼了？”
    “我得馬上通知希恩斯艦長，既然艾克是他的老部下他應該不會不知道的。。。。。。總感覺艾克的升遷並非希恩斯本意。”
    “希恩斯跟你說了什麼嗎？”
    “並沒有說什麼，他隻是對來自皇帝那一邊的勢力保持著一定程度的警惕，你認識你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哥哥吧，這些事情他都沒有告訴過你嗎？”
    梅爾有些無奈地聳聳肩。
    “當然沒有，哦有時候我也在懷疑我們隻是形式上維持著並不存在的兄妹關係，對於他的事情我實在是沒有什麼比你更清楚的，在這裏他能完全信得過的人就隻有莉莉絲了，既然是這樣重要的事他隻會和莉莉絲說吧。”
    “那。。。就有些奇怪了。”
    我不經意間言語了一句，沒曾想那晚希恩斯對我說過的話梅爾可能全然不知。
    “什麼奇怪？”
    “我總有種感覺，似乎希恩斯艦長和我們不是在同一個時空中一樣，從我們來到這個莊園的那一天起就發生了許許多多不尋常的事情：密林中的別墅，隻有在古代畫卷中才能看到的建築風格，自稱是艦長的少女，看起來不像是仆人的仆人。。。”
    我吃吃地看著身邊的梅爾，她倒是並沒有覺得這一切是多麼不正常。
    “親愛的但願是你想太多了吧，有機會的話他會慢慢告訴你的，別忘了剛才決定要做的。”
    可是，要怎麼與身在烏班星係的希恩斯艦長取得聯係是擺在我們麵前的最大問題，如果是在海軍基地或者任意一艘戰艦上的話還可以通過曲速通道讓信號進入星際橋接，再轉送到烏班星係的中轉站裏，即便如此這中間都會有幾個小時的延遲，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
    從門廳上去沿著樓梯轉一百八十度是一間並不起眼的小房間，門口與其他房間並無二致，推門進去的時候我們才發現那是一件功能齊全的指令室——剛進門一直工作著的感應器就識別到了我們的存在，一陣短暫的閃爍後房間裏的燈光啪地全亮了，銀光的牆麵像是會隨時流動的水銀一樣輕輕一碰就會泛起漣漪，腳下也是一個同樣的池子，乍看上去整個房間像是被液態金屬包圍了似的，然而每一步踩上去又是如此的堅硬無比。
    “我的天。。。這個地方我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
    梅爾驚訝得禁不住捂住了嘴巴。
    “親愛的，我現在相信有很多事情他都沒有告訴你了，這裏的東西就連在格利特帝國最先進的實驗室裏都還沒有出現過，簡直就是神跡。”
    “神跡嗎？”
    “嗯，”我微微點頭道，“以前聽說過有個帝國研究小組提出了在常溫下用液態金屬固化的方法塑造物體的構想，後來由於無法造出對溫度極其敏感的材料而宣告失敗。。。這一切不會都在這裏吧？”
    沉浸在驚奇中的梅爾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走了幾步後在她麵前出現了一個直徑約為三十厘米的金屬球，與牆壁不同的是這金屬球呈真正的液態，它的表麵在屋內微弱的氣流擾動下變得十分不穩定，光影在它表演呈現出一種怪異的扭曲。
    “別碰！”
    “啊！”
    梅爾下意識地把手收了回來，就在同時這液態的球體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產生著變化——一些地方凹陷另一些地方突起。
    它在變形！
    仿佛有一雙隱形的手正拿著刻刀憑空雕刻著一眼，多餘的金屬液體滴滴答答地墜落到地板上跟地麵融為一體，不消片刻一張冷峻的麵孔浮現在我們眼前。
    那是希恩斯！
    “我知道你們會來，從艾克進門廳的那一刻開始就明白了，鏈接很不穩定你們長話短說吧。”
    那泛著銀光的麵孔說道，出來的是希恩斯艦長的聲音，聲音並不是從它嘴裏發出來的，而是直接送進我們的腦海裏——某種神秘的溝通機製在我們進入這個房間的時候就已經建立了，在這種直接進入大腦的交流方式中我們的思維完全處於被動狀態，信息像流水般湧進來用不了十多秒就感到頭昏腦漲。我們就像一棵樹上的兩片葉子，有一個更高層的枝幹在統禦著。
    “你們得習慣這種交流方式，今後跨星係的交流可都要仰仗這種入侵，別再依賴電信號了，它既不穩定信息運載量也太少。”
    “這是什麼？”我有些吃力地問，同時還要努力保持神誌清醒，身邊的梅爾已經感到非常的不適，沒辦法我隻能將她拉入懷中希望這能多少幫助她放鬆下來。
    “樹形圖，你們都是上麵的分支，這樣能保證信息流通暢。”
    “你能看見我們內心嗎？”
    “理論上可以，但是現在不行，這一套設備沒有賦予我讀取全部人腦意識的能力。”
    “你不能這麼做，就算設備允許也不行，這違反《人權法案》!”我正聲抗議道。
    “是查理曼頒布的那個法案嗎，隻對庶民有約束左右而已吧，權貴們想要繞過這些程序的手段和方法多了去，不過這並不是我們討論的重點。”
    我有些惱火了，既然希恩斯已經知道了艾克來過那麼他必然明白我會跟他說什麼。
    “你已經知道了是嗎？”我問。
    “是的，艾克已經被國防大臣調走的事情。。。。。。”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艾克他。。。你們似乎並不是站在一起的。”
    這一會希恩斯遲疑了幾秒鍾，隨後歎了口氣道：
    “我們本就不是站在一起的，艾克隻忠於格力特帝國的既定秩序，他成為我的屬下也跟國防大臣有關：查理曼對統治的不安已經蔓延到羅西卡家族身上了，艾克名義上是我的屬下實際上是皇室派來監視羅西卡家族的無數眼線中的一個，我們知道這些眼線都是誰卻沒辦法把他們拿掉。”
    “等等！”
    突然間梅爾驚叫道，她瞪著眼睛看著我，又惶恐地看看麵前懸浮著的那個麵孔，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與惱怒，我心裏不禁咯噔了一下。
    “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
    梅爾對希恩斯質問道，此刻他們肯定不是兄妹了吧。
    “凱文好不容易才當上AWCS飛行員，馬上就可以順利升遷成軍官了為什麼要跟他說這個，難道要讓他也被牽連進來嗎？”說罷她拽著我的胳膊想把我從這房間裏拉出去，誰料一股來曆不明的力量將我的身體牢牢禁錮住了。
    “你冷靜一點，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希恩斯說。
    “這跟凱文有什麼關係，有什麼關係？凱文隻需要安心接受飛行訓練就行了，反正AWCS計劃並不需要他直接冒生命危險，隻是在軍中服役然後操控飛機去迎擊古曼人，過不了一兩年他就能被提拔做軍官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忘了你父母是怎麼死的嗎，凱文一直對此耿耿於懷。”
    梅爾頃刻間就像一個被紮破了的氣球般軟了下來，她不能自已地抽泣著，試圖在樹形圖的信息流中隱藏自己的情緒，事與願違——她的每一次掙紮都通過信息流灌進我的腦子裏，驚慌的人聲、此起彼伏的槍聲、絕望、恐懼、求生的本能。。。所有這些都像是空氣般包圍著我讓我喘不過氣來。
    就在信息流越來越強時，希恩斯似乎主動掐斷了梅爾的鏈接，洪水戛然而止留下的傷害卻觸目驚心，她扭頭逃了出去。
    “梅爾！”
    我正拔腿要追，那股禁錮我的力量再次襲來。
    “沒關係她隻是回房間去了，這種時候就讓她靜一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