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派出的憲兵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得多，這似乎也應征了他心中的不安——假若騷亂的民眾占領了通往近地軌道的太空電梯，這等於是說這個地區的太空入口將被阻斷。
    總督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不管是出於身為總督的職責還隻是像反對者說的那樣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從總督府出來後我跟艾克是乘著憲兵隊的裝甲車趕到事發地點的，“強製者”型步兵車最初的設計目的適用於應對發生在城市地區的地麵戰鬥，由於無法將能產生足夠能量供給力場的反應堆小型化，切爾諾公司不得不給這款戰車加上了厚重的複合裝甲。
    “還有多遠？”我坐在艾克後麵得得有些不耐煩了，一想到梅爾還身處風暴中心我就有一種快要窒息了的感覺。
    “馬上就到了，”艾克叼著一支煙回頭說道，“你著急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這一路上說不準會有不明武裝的襲擊，我們最好還是小心為妙。”
    “怎麼會有襲擊？”
    “你難道忘了在廣場上的時候有人衝無人機開槍了嗎，現在時局很亂每個人都是能準備的都盡量準備，就是這種關頭最容易發生武裝叛亂。”
    我心想不至於吧，幾個不安分的人在廣場上開幾槍好像還沒有嚴重到武裝叛亂的程度。如果換做是希恩斯艦長的話他會怎麼處理呢，艾克應該是希恩斯信賴的人之一吧，為什麼我總感覺他們想的東西完全不一樣呢。。。。。。
    那一天希恩斯在飛船上對我說過的話又浮現在腦海裏。
    為什麼希恩斯艦長會讓我參與到協助總督府平亂的工作中來？發生變亂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
    趕到商店街的時候，隻見那一整排商店裏的燈光全都熄滅了，店門前和櫥窗前堆滿了厚厚的沙袋，當然還有他們放在路麵上用於阻擋軍車的路障。憲兵隊的三輛裝甲車就停在門外，37毫米突擊炮那殺氣淩然的炮口正對著店門。
    “等他們自己出來？”駕駛員問道，顯然坐在我身邊的艾克是這次行動的指揮。
    “其他騷亂者都撤走了是嗎？”
    “是的，據偵查員報告我們的車隊到之前他們就撤走了。”
    艾克深吸了一口煙，火星嗖地一下往前走了兩厘米，他說：“有組織的騷亂，小心為妙不可以在這裏拖太久。”說完艾克站起來向裝甲車炮塔走去，那裏是一個比其他人坐的位置高出一米的座位，座椅兩則的扶手呈環狀像是要把坐在裏麵的人包裹住似的。
    “1號車3號車注意，三七炮換鎢彈頭，一個彈夾備便聽我的命令。”坐在炮台上的艾克說，他的聲音通過頻道送到每輛戰車裏。
    “等等，換炮彈幹什麼！”我驚得跳起來，“梅爾還在裏麵，可能他們還劫持了其他人質，你要連人質一起幹掉嗎？”
    艾克倒是出奇地冷靜，他明知道梅爾是我的死穴還不緊不慢地說：“誰告訴你我要殺人質了，突擊炮的炮手們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從不失手，我向你保證梅爾克苔絲會毫發無損地站在你麵前。”
    “那。。。。。。你打算怎麼辦？”
    艾克沒再理睬我，隻見他吐掉煙頭，從頭頂的炮塔內部拉下一個通體透明的頭盔給自己帶上，同時一手拿著話筒用沉著得幾近冷酷的聲音說：
    “裏麵的叛亂者們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我給你們三分鍾的時間放下武器走出來投降，不然我將依照皇帝陛下頒布的法令進行執法，你們有三分鍾的時間。”
    聲音通過車頂的喇叭傳遍整條街道，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我甚至能感覺到車內外的空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三分鍾的時限在此情此景下似乎變得遙遙無期。
    “如果三分鍾後他們還不肯投降呢，你真的會下令開槍嗎？”我問道，現在艾克就像一尊不會說話的雕像般端坐在我前方，到此刻我才注意到他的麵孔跟希恩斯艦長的樣子相去甚遠——褐色短發微卷，鼻梁高聳，眼眶深得想口井。
    注意到我在看他，艾克又點起一口煙說：“應該會吧，我的劍已經出鞘直到戰爭結束帝國恢複秩序的那一天。”
    距離艾克給的時限還有兩分鍾。
    通過增加武裝識別功能的紅外相機，坐在車裏就能看到二十多個身影正端著槍固守在商店裏，手上沒有拿武器的人被計算機標識成白色，我隻是一個勁兒地祈禱那幾個白色的人影中有她。
    “還有一分半，他們想幹什麼。。。。。。”艾克叼著煙自言自語道，誰料話未說完隻聽見右側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聲。
    “火箭彈——”3號車的車長扯著嗓子嚷道，然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我們在頻道中聽到了複合裝甲被穿透的聲音：一輛懸浮車從右邊的街角衝出來，車上的人幾乎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心理朝3號車發射了一枚針刺穿甲彈，這種相對原始的動能武器在麵對正規軍的重型機甲時幾乎沒有用，卻可以輕易擊穿沒有護盾保護的“強製者”裝甲車。
    從觀察孔望過去，濃烈的黑煙從3號車全身上下的孔隙中冒出來。
    2號車的車長並非等閑之輩，沒等艾克的命令他就已經操控炮塔發動還擊，1。5厘米口徑的速射炮在眨眼間就將那輛懸浮車打成了麻花卷。
    “時間到啦！”
    突然間艾克歇斯底裏地叫道，與此同時他頭上戴著的透明頭盔像會發光的水晶般亮了起來，目標的身影出現在頭盔顯示器上。
    我神經為之一震，沒想到能親眼見到“靈動”射控係統的操作：隻見隨著艾克的眼神在十多個目標身上遊走，每個目標都被一個閃爍的光標圈中了。
    “咚咚咚咚咚咚。。。。。。”
    三七炮的聲音聽起來像敲鼓，一陣間斷的彈雨過後房屋內的持槍者應聲栽倒，炮聲一停我就像個惡鬼一樣拉開車門衝了下去——全然不顧裏麵可以藏有的危險，也不知道艾克會不會為了保證所有叛亂者都被清除而再次開炮，唯一的念頭就是萬一梅爾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饒不了他。
    “梅爾！”
    “梅爾！”
    我衝進滾滾的煙塵中扯著嗓子喊道，因為炮擊揚起的粉塵吸入喉嚨裏讓我每喊一句話都覺得嗓子像火燒一般疼，然而房間裏死寂一片。
    我的心快要竄出來了。
    忽然前麵的濃煙中發出了動靜，走近看發現那原來是咖啡店的櫃台，興許是為了滿足裝飾上的需要這櫃台是一塊經過切割的巨石，現在它上麵滿是炮彈衝擊留下的彈坑。
    “凱文？”
    櫃台後麵傳來一個女孩兒的聲音，此時我已經難掩心中的狂喜跑過去，梅爾一個人孤獨地抱膝坐在櫃台後麵，揚塵和碎石落在她身上讓她看上去是那麼的無助。
    全然不顧兩個人狼狽的樣子，我箭步衝上去順勢將她緊緊的抱住，依偎在我懷裏的梅爾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貓一樣一動也不敢動，就是在這幾秒鍾的時間裏我篤定了，今後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事情都再不會離開她。
    “說好25點的。。。對不起我來遲到了。”感受著她柔軟的身體，我原本還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地了，正恍惚間似乎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我眼睛裏偷偷跑了出來。
    “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們這就離開這裏吧。”我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道。
    “嗯。。。”梅爾答應著，卻有種不肯放開的意思。
    “凱文。。。以後。。。就不要再分開了好嗎？”
    啊啊啊天啊這什麼節奏啊，我的心裏頓時就稀裏嘩啦的一陣翻騰，雖說梅爾的臉深深地埋在了我的臂彎裏，但是那異乎尋常的熱量我還是感受到了。
    “每次都這麼及時地來救我，”她嘟著嘴說道，“在塔上的時候很緊張。。。其實我心裏早就認定你了。。。。。。隻是。。。以後不要分開了啊。”
    “不會了，從今往後不會離開你了。”
    “真的？”
    “嗯。”
    不知為何，經曆過戰鬥後的戰場都有種格外的寂靜，是因為生命在戰鬥中逝去了，還是活下來的人還沒有從震撼中叔緩過來。抱著她不知道過了多少分鍾了，周圍依舊是沒有任何其他人的聲音，我輕輕地抬起她的臉，閉著眼睛吻了上去。
    來自梅爾掌心的溫暖擋住了我。
    “不行嗎？”我苦笑著問。
    “不是。。。我現在這幅樣子就算了，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