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楚一直怔怔地聽著，沒有插過半個字，神思恍惚。
    喬夕碰碰他，擔心道，“哥，你沒事吧？”
    他連叫了幾聲，喬楚才聽見，如夢方醒般，搖了搖頭，“沒事。”
    喬夕後悔了，他以為喬楚沒有前世的記憶，痛苦也是有限的，但現在看來，元祺修留給他的傷痕沒有因為十幾世的輪回而消失，“對不起，我不該告訴你，對你來說，那些事太可怕了。”
    前世的事情曆曆在目，清晰得如同親見，那股似曾相識的痛在心髒蔓延，像被尖刀攪動般，他隻得咬緊了唇忍耐著，身上已經被冷汗濕透。
    “哥，別這樣，都過去了，跟你沒有關係了。”喬夕同情地看著他。
    他勉強擠出個笑容，“我沒事。很晚了，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好好想想。”
    “別想了！”
    “好，不想，我洗洗睡了。”
    喬夕知道他此時最需要獨自靜一靜，便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頭，離開了。
    喬楚走進浴室，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水從頭上淋下來，衝走了不斷湧出的淚水，和抽泣的嗚咽聲。
    洗完澡，他躺回床上，眼淚止住了，心緒卻依然紛亂。想想自己活了26年，從沒有愛上過任何女人或者男人，現在卻為一個才見了一麵的人肝腸寸斷……不，這太荒謬了，他用力甩甩頭，喬夕說得對，再也不見那個元祺修了，什麼前世之人前世之事，統統見鬼去吧！
    迷迷糊糊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一個春光明媚的午後，典雅的皇家後花園，一個穿著銀白小褂的小男孩和幾個夥伴玩捉迷藏，小男孩追呀追，終於抓住了一個人，興奮地拉下蒙眼布，卻驚訝地發現被他抓住的不是那些小夥伴，而是一個陌生少年。
    少年高出他足足一個頭，英氣逼人，深眸如星，白玉金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更讓他詫異的是，其他小夥伴一見這少年都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就剩他愣愣站著，傻傻地盯著少年看，雙手還使勁絞扯著少年名貴涼滑的衣襟。
    “雪衣大膽！驚擾太子殿下還不跪下請罪！”一個老宮仆衝過來就要打他，被少年製止了，少年頗感有趣地打量著他，“你叫雪衣？”
    老宮仆替他回答了，“這孩子叫程雪衣，他的父親就是禦林軍統領程平川大將軍。雪衣才滿五歲，不知禮儀，殿下看在程將軍的份上就饒恕他這一次吧！”
    程雪衣這才回過神來，慌忙要跪下。
    太子卻一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本殿見過你父親，你長得不像他。”
    程雪衣道：“人人都說我長得像我娘。”
    太子笑了，拍拍他的臉，“程雪衣，從現在起你就留在我身邊吧。”
    “留在殿下身邊做什麼？”程雪衣不明白。
    “不用做什麼，陪我玩就行。”太子看著他，深狹的鳳眸幽幽含笑。
    老宮仆趕緊按著他跪倒，“殿下看得起你，讓你當護衛，你要像你父親保護皇上那樣誓死保護太子殿下！還快向殿下謝恩！”
    就這樣，程雪衣成了太子元祺修的伴讀和貼身侍衛，從此他的命運就跟元祺修深深糾結在一起……
    這個夢很長很長，如果不是清晨鬧鍾響，喬楚還無法從夢中醒來。
    洗漱的時候，喬楚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臉上是連續睡眠不足的憔悴，兩眼布滿紅絲，連眼皮都因為昨晚的哭泣而發腫。他用冷水往臉上澆了好多遍，也沒有多大改善。上班時間到了，隻好就這樣出門了。
    車開出去不遠，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將他逼停在路旁。
    他的心重重一跳，那是元祺修的座駕。
    那個人不至於瘋狂到從醫院跑出來吧？
    但從車上下來的不是元祺修本人，而是他的管家。管家走到喬楚車旁，彬彬有禮地鞠躬。
    喬楚隻好搖下車窗，“什麼事？”
    管家道：“喬先生，請你去醫院看看我家先生吧。”
    喬楚拒絕，“對不起，我沒有空。”
    管家哀求道：“喬先生，求求您了，元先生不肯吃藥又不肯換藥，還很激動，說什麼也要見喬先生……您就去看他一眼吧，隻有您才能勸他。”
    喬楚漠然道，“他激動叫醫生給他打針鎮靜劑就行了，記得加大劑量，你家先生有暴力傾向。”說完，不再搭理管家，搖上車窗，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給我打鎮靜劑？還加大劑量？雪兒，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狠心？”突如其來的聲音自後座傳來，把喬楚嚇了一大跳。
    猛地回頭，看到元祺修竟坐在車的後排座上，頭上還頂著繃帶，果然是從醫院跑出來的。一定是剛才趁他和管家說話的時候，悄悄上車的。
    “沒嚇著你吧，親愛的。”
    “元祺修，你到底要怎樣？！”喬楚怒道。
    元祺修笑嘻嘻地，“我隻要雪兒陪陪我，陪陪我就好。”
    “我沒空，我要上班，請你下車！”
    元祺修看著他的臉，“雪兒，你昨晚哭過了？是為了我嗎？”
    “少自作多情，我沒有哭，更不會為你哭。”
    元祺修往椅背上懶懶一靠，笑得邪肆，“我不走，我就站在這兒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