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悶油瓶戀愛是一件很麻煩的事。至少吳邪這麼覺得。
    跟悶油瓶戀愛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如果還有別人這麼覺得，如今的小三爺大概會毫不猶豫地滅了那人。
    他與他兜兜轉轉太多年，每一次覺得好不容易接近了，又會瞬間被推遠。有時候望著悶油瓶那張麵癱的臉，吳邪真想衝上去狠狠扇他兩個耳光，再抓住他的肩膀使勁搖晃，非得把真話從這隻死瓶子的嘴裏晃出來不可。不過，這也隻是想想罷了。吳邪不敢這麼幹，也舍不得。
    其實吳邪一直想問張起靈，那天在三叔樓下初遇，背著刀離去的張起靈到底有沒有看見他，如果看見了，當時的他，在張起靈眼裏究竟是個什麼樣子。隻不過還沒有來得及問，那人就討厭地失憶了。吳邪想，這事也就此成為中國現代盜墓史上千古未解之謎，若是以後的大學開設倒鬥係，學生倒是可以就此寫篇論文，題為《論啞巴張與吳小三爺初遇的幾點猜測與後續影響》，叫他們名垂青史。
    當初的吳邪還是個插科打諢的小老板，無憂無慮，上山東倒鬥也不知道該拿些什麼裝備，要不是潘子阻止，說不定還會帶上單反相機，全當旅遊了。他以為三叔能搞定所有的事情，他一個實習土夫子，隻要在邊上瞧著便好。對於道上的人，他也充滿了好奇，三叔沒告訴他那個搶走他龍脊背的人是誰，他便自己去問。
    吳邪看著躺在臥鋪上的人，問：“誒，你叫什麼啊？”
    穿著連帽衫的年輕人閉著眼睛，好像什麼也沒聽見一般。
    吳邪有些尷尬：“睡著了？”不應該啊，這才剛上車，車廂裏這麼吵，哪能睡得著呢。
    他正要走開，卻發現那人竟然睜開了眼睛，淡然無波地望著他，也不說任何話，似乎隻是為了表示自己並沒有睡著。
    “呃。。。。。。”吳邪覺得更尷尬了。在那樣的視線裏，他覺得自己被看了個通透。可是，那人醒著也不願意回答自己的問題，難道是因為道上規矩不能問名字？
    突然感覺到周圍幾道詫異的視線，吳邪立即發現三叔、潘子他們都奇怪地盯著自己，他詢問地望回去，他們卻都轉開了視線。
    這是什麼意思？
    吳邪怔了怔，咽了口口水，再次開口：“那個。。。。。。那我該怎麼叫你啊？”
    那年輕人照舊拿他的問話當空氣。
    吳邪訕訕，隻能自顧自走開，心裏恨恨給他起了個外號，“悶油瓶”。
    後來某一天，吳邪突然回想起這一段的時候，再也不覺得尷尬，隻是莫名心驚：張起靈在道上成名已久，三叔和潘子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是誰？若非知道得詳細，三叔又怎麼會夾他的喇嘛？在這個泥潭裏越陷越深的時候，吳邪知道了在這道上，但凡混了一天兩天的人，也沒有一個不知道啞巴張的，所以，當日三叔之所以瞞他，就是篤定了天真的他會自己去問他！他們倆的相遇，根本就是一個設計好的局！
    不過後來，他很感激三叔那時候這樣算計了他。
    過屍洞的時候，他看到悶油瓶的血能夠令千年女粽子下跪，其實那個時候他的心裏並沒有那麼大的震動。因為當時的他，心中完全被恐慌填滿了，而且第一次下鬥的他，對於什麼千年粽子起屍之類的事，也沒有太清楚的概念，爺爺的筆記隻是文字，哪裏能比得上親眼看到的東西？
    不過這件事，後來在道上一傳十、十傳百，啞巴張的名聲越來越響，從前不過是身手好人也仗義，可後來愈發地被神化了，似乎隻要有他在，鬥裏所有的東西就都不可怕了。比如胖子，他也沒有親眼見證這件事，可是這件事每每從他嘴裏說出來，總是能輕易震懾到別人。
    而對於吳邪呢，他記得最清楚的，是悶油瓶暈過去之後身體柔軟的觸感。“就像個女人。”他想。隨即他又自嘲了一下，二十好幾歲的人了，其實他也沒有真正感受過女人的身子究竟有多柔軟。
    後來在西沙，吳邪看到張禿子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直到那人在沒人注意的時候給了他一個眼神。
    隻那一個眼神，吳邪就百分之百地確定，這人是悶油瓶。
    淡然無波，深邃卻清澈。
    很久以後，吳家小三爺抽著煙對黎簇他們說：“我這一輩子，就隻遇到過這麼一個擁有那樣眼神的人。”
    黎簇問：“那人是誰？”
    吳邪頓了頓，吐出一大口煙，看著天：“是我。。。。。。以前一個很牛逼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