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傳 第六十九章 當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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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陳諾約了我兩次,一次有課,我推辭了。另一次在自習,接到電話我走出來,禮貌地答話。我知道他現在是我男朋友,可我實在不懂如何說話才能像一個女朋友。
“有空嗎?”他問。
“有。”我說。
“今晚一起吃飯吧。”
“好的。”
我沒有拒絕的充分理由,他花錢,我付出我的時間,等價交易。
飯桌上,他告訴我下周是他的生日,有一個小型的聚會。
“你希望我去?”我抬起頭:“以女朋友的名義?”
“但是你可以選擇不去,”他說:“去玩玩也挺好的,你可以認識一下我姐,我媽,還有我爸,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陳諾,”我說:“我的義務隻是和你在一起,我不善應酬那麼多人。”
我並不愛他,為什麼要見他的父母家人?
“你可以不管他們,”他說:“到我家逛逛,陪我就行,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算了,”我帶著歉意,“我會為你準備禮物,會祝福你生日快樂,但不想見你的父母,我們認識才兩個月。”
“別這樣,”他央求我:“整天讀書多累,聚會從傍晚開始,我們家院子裏有棵榕樹,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們就在樹下燒烤,還會有精致的糕點,各色飲料。”
他在引誘我,我好奇他們家居然有院子,居然能乘得下一棵榕樹,該不會是別墅?我為什麼要顧忌那麼多,一個普通的聚會而已,我隻當是陳諾的朋友。夕陽和燒烤的確比沉悶的教室有趣。
“好吧,”我說:“不過你不許說我是你女友。”
“太好了。”他舉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
“欸,”我問他:“你們家是否像個城堡?”
他微笑,賣關子。“想知道的話自己看去。”
一周後,我總算見到了陳家的廬山真麵目。他驅車送我到一片別墅區,初來乍到,我並不知道這是哪裏。
“你什麼時候考的駕照?”我問。
“高考結束。”他轉過頭:“你放心,我不會把車開到河裏的。”可惜這句話並不好笑。
上車的時候我看便留意到兩個重疊的“R”,若是這車掉下河去,估計連我自己都會先心疼車。
“也是”我說:“整天看著家裏的豪車不能駕駛,的確難受。”
“這是你父親的車?”我又問。
“不,”他笑道:“這輛是我的。”毫無炫耀的痕跡,仿佛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東西。
我下車,站在他們家門口,望著眼前以米黃為主色調的別墅,我想起繼父同樣有這樣的一座別墅,我和母親曾住過一段時間,可是現在他把老媽安置在公寓裏。不管是高級公寓還是普通公寓,公寓總歸無法與別墅相提並論。
來的人不多也不少,有年輕的,也有中年人,正好填滿了他們家院子,但不顯得擁擠。我在長桌上坐下,大家都在忙燒烤,我托著盤子吃點心。
陳諾端著幾串烤肉到我麵前。“怎麼樣,”他說:“沒人為難你吧。”
就在她說這話的時候,一個年輕女人走到了他的身後,長著和陳諾幾乎一模一樣的好看五官。“陳諾,”她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一下午都不見你,自己生日都會遲到。”
他笑著回頭看一眼,然後向我介紹:“這是我姐。”扭過頭:“姐,這是秦可。”
我向她笑笑,她眼睛裏的淡然仿佛在告訴我,陳諾已經向她介紹過了無數女孩子。我無所謂,我沒什麼好遮掩的,我就是為錢而來,敢做又有什麼不好意思。
“你好,”她禮貌地微笑,“隨便玩。”
“謝謝。”我也微笑。
“小喆,來,讓舅舅抱抱。”尋著陳諾的聲音,我看到一個大約三歲的孩子踉踉蹌蹌地跑來,撲到他懷裏。
“這是我姐的兒子。”陳諾把他抱到我眼前。
我驚歎,她的兒子都這麼大了,可是身材臉蛋完全不像是生過孩子。
這時,又來了一位一襲黑衣的中年婦女,她正上下打量我。
“這是我媽。”陳諾說道。
這下好了,不想碰到的人還是全都碰見。
“這是我的朋友,叫秦可。”陳諾向她說道。
“我當然知道,”她笑,帶起臉上的皺紋,“否則,你也不必親自去接,自然是麵兒大。”
她的話帶著骨頭,我也不去接,我又不是狗,何必自討沒趣。
陳諾緊張地看了我一眼,見我仍麵帶微笑,便拖家帶口地把他們都帶走了。
我仍舊坐下,吃烤串,配著酸奶,就當這是免費晚餐。吃飽了我就拍拍屁股走人。我大大方方地往外走,沒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沒人注意到我,蛋糕什麼時候出來和我沒什麼幹係。我本就是讀書煩了來湊個熱鬧,該看的都看到了,該吃的也都吃了一遍,不落下什麼。
我招一輛出租車,坐在後麵,思緒開始紛亂,身邊從喧鬧變得安靜總會讓人憑空生出很多想法。我在想,自己這麼做究竟值不值,我發現我是在出賣自己的尊嚴,這或許比肉體更加嚴重。
我是否應該繼續做家教,然後有一天把這筆錢還給他?
轉念一想,我是在為陳諾的母親和姐姐賭氣,她們瞧我不起,認為我在趨炎附勢,於是我也不說話,扭頭就走,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吞。我缺乏理智,我應當以現實為重,這麼多年來我都是這麼過來的,為什麼這次隱忍不下?
陳諾是名副其實的富家小少爺,不像我,雖然繼父有錢,可是與我毫無關係。陳諾有個比自己大很多的姐姐,想必是父母不甘心隻有一個女兒,便再生了個兒子。所以他從小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寵愛和偏袒,姐姐的嗬護,母親的溺愛。他們從來沒想過把他培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因為不需要,導致現在的陳諾變得須眉不若裙釵。想到這裏我不禁一笑,竟然正好和我相反。
可能正是因為我體內的男性荷爾蒙比他要多,反而吸引了他。他連羽毛球都打不贏我。
回到學校的時候陳諾來電。
“你在哪兒?”他說:“我找不到你。”
“我已在學校。”
“怎麼說也不說就走了?”他說:“是我媽的話傷了你?”
“沒有,”我說:“貴母對我很是客氣。”我學他母親說話,一句話裏藏著一千種意思。
“我代她道歉,”他笑:“我媽就那樣,嘴裏出不來好話,不是針對你,你千萬別在意,不用跟她一般見識。”
“當然不會,”我說:“玩得還開心嗎?”
“不開心,”他說:“我腦子裏一直想著你,可是找不到你,好不容易熬到切完蛋糕,就連忙給你打電話。”
也不知道他這話是真是假,我有些感動。初中的時候,一次老媽難得打電話到宿舍,第一句話便是我想你。我一時無言以對,隻聽她不停地嘮叨,囑咐這囑咐那,我一句話也沒插上。掛斷電話的時候心中卻是歡欣滿足,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孤零零的人,在不遠的地方還有人掛念著我。就像這漆黑的夜裏,至少還有人想著你。這種短暫的幸福是殘酷的,因為不久之後它就會化作更深刻的寂寥,我早已習慣。
可是我該怎麼回答他?
“生日快樂。”我說:“還是沒有給你準備禮物,非常抱歉。”
“謝謝,”他說:“你願意來就是最好的禮物了,是我搞砸了,我該道歉才對。”
“你總不能把你媽捆起來。”我說。
“不,”他說:“如果早知道的話我就會把她綁起來。”
我大笑,“你可知你的生日就是你母親的受難日,你這樣出言不遜你媽會揍你的。好了,”我說:“你早點休息,我到宿舍了。”
“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