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進去？”我問剴賓。
    他站在門口，卻遲遲沒有推開那扇門。身後排隊的人群開始催促我們。於是他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樣，捏皺了手中的信封，離開了。
    “結果要是什麼也證明不了，該怎麼辦？”我們坐在長椅上，明明才是早上，他卻精疲力竭地靠在椅背上仰著頭。
    “人生總是這麼苦嗎？還是隻有年輕的時候痛苦？”
    我聽著這句似曾相識的話，馬上就想到是出自《這個殺手不太冷》。
    “他媽的，我想我弄明白了，”他說：“裏昂的話是對的，一直都會這麼痛苦。”
    他沉默了一下，接著繼續他的引經據典：
    “看到這部電影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和電影中的瑪蒂爾達真像，嗬嗬，我就想，她的運氣怎麼好成這樣？為什麼我小時候家裏就沒來幾個人把我父母全都幹掉？為什麼我就沒有碰上黑色風衣的裏昂，然後成為一個坐著睡覺的殺手？其實當一個孤兒挺好的，至少比我家好，可能會很苦很危險，但至少不會丟人。”
    我想他是第一個認為瑪蒂爾達運氣好的人。
    “我有一個問題，”我突發奇想：“如果你真的成為瑪蒂爾達，那麼你就會失去和小貞的這段故事，你願意嗎？”
    我看著剴賓，他皺著眉頭苦思冥想的樣子像個孩子。
    “我不會選小貞，”他說：“我害苦了她。”照規矩他又點上一支煙，仰著頭吞雲吐霧，我擔心煙灰會掉下來砸在他的臉上。“你說如果鑒定出來我和小貞沒有血緣關係的話，她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至少她一定不會無動於衷。”
    “那我該怎麼辦？做，還是不做？”他閉上眼睛，一撮灰白色的煙灰落進他的眼窩。
    “為什麼不呢？”我說：“好歹也不能浪費了這束頭發，拔下來一定很疼。”
    “那就做吧。”他把煙蒂扔在地上踩滅。
    灰飛煙滅了。
    鑒定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意料之中的，剴賓和小貞的血緣關係隻不過是被化學實驗板上釘了釘。事實就是事實，除了大姨少了幾根微不足道的頭發以外，什麼也沒有發生改變。
    剴賓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失落。我知道會有些人，即使到頭來發現自己做的都是無用功，他也不會傷心，因為他至少做了，而不是在無所事事，這種人多半沒有明確的目標。然而剴賓不是這種人。
    我安慰他：“不要難過，至少你證明了你媽是你親媽。”
    笑話很冷，沒有打動他。
    “沒錯，”他幽幽地說：“這個女人居然真的是我親媽。”然後他掏出打火機，淡黃色的火焰從A4紙的一角蔓延上來，黑色的碎屑在悄悄地剝落，在空氣中紛飛。他說：
    “從來都是命運在支配著我們，我們永遠無法改變命運。”
    這算是凱賓23歲的人生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