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這周末有沒有空？一起去舊書店吧。”陳也打電話對我說。
    我每每看見這小子閑得發慌的勁兒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哲學係就是清閑，我們下周還有小測呢，我周末要複習。”
    “你能複習兩天嗎？”
    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可以想見他那副“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德性”的嘴臉。
    “我還要去醫院錄數據啊親。”
    “好吧好吧。對了，推薦你去看世界奇妙物語，日劇，超級讚！最近看的一集叫《逗捧人生》，簡直絕了。首先設定就很奇妙，知道相聲裏的逗哏和捧哏嗎。不知道也無所謂。（喂~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我看起來那麼沒文化嗎==）總之在它的設定裏，逗哏是攻，捧哏是受，基本都是男男組合。然後結成組合的典禮簡直就跟婚禮一樣。總來來說這就是一段男人之間的愛戀，重要的是，它說的好有道理竟讓我無法反駁！怎麼樣，特別對你胃口吧。”
    “誒，真的很不錯哦。等我這陣子忙完了就看。對了，我昨晚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怎麼了？”
    “昨晚我考查體，一走進去就聞到SP老師（一種考試方法，就是請人扮演病人以考察醫學生的技能）身上傳來一股屎味兒。”
    “喂，文雅點兒。”
    “本來就是嘛。他因為受寒拉肚子，在公交車上拉在褲子上了。我熏得都快吐了啊。然後忍住不適速速給他查體，後來還打翻了一瓶酒精。”
    “噗——手忙腳亂，真像你的作風。”
    “你也太沒良心了，都不安慰幾句TT。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告訴你上次那個懷孕男病人的事了。”
    “嗬，那你就別說唄。”
    這小子必定是吃準了我既然這麼說就一定會告訴他。不幸的是確實如此，我十分有傾訴的欲望。
    “我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這次不和你計較，就告訴你吧。其實啊，那個男人是同性戀，他是在愛人死後被人奸汙並自覺懷上孩子的。更重要的是，奸汙她的人身披羽衣。怎麼樣，這不就是羽衣人嗎？！”
    電話那頭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響起陳讓的聲音：“無論如何，我勸你還是就此打住吧。要知道，隻要曾經一度與怪異發生關聯，就更容易被拽到那個世界當中去，想逃也逃不掉。”
    “哎呀，幹嘛搞這麼嚴肅啊。沒勁！~”
    誰知，陳讓竟一語成讖了。
    周六下午，我錄完數據從醫院出來，黃昏的天光很晦暗，可能也和這座城市常年不散的陰雲與霧霾有關吧。
    路過急診科的時候，我剛好看見一個病人被抬了下來，下身滿是鮮血。我再看那人的臉，居然就是我那天做導醫的時候遇見的那個男人。我的記性很好，隻要是見過的人就不會忘記他的臉，我很肯定，就是那個人。
    而在不遠處的人群中，我看見了遠遠觀望的羽衣人。
    身披羽衣，懷抱嬰兒，長頸小頭，立於人群之中，詭異卻不顯突兀。
    天哪，從他身邊匆匆走過的人難道都沒有發現路上居然出現了這樣一個怪物嗎？莫非我也產生幻覺了？錄數據錄傻了？
    突然，他的目光射向了我，令人很不舒服的針一般的目光。他知道我發現他了。
    而後，羽衣人迅速轉身離去。
    不行，不能讓他逃了。這麼想著，我緊緊跟在他的身後，隨著他在人群之中穿梭。奇怪的是，始終沒有人對他的存在有絲毫驚異。我試圖加速追上他，但隻是徒勞，我和他就一直保持著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直到我跟著他上了地鐵。
    是的，電車。妖怪居然也坐地鐵，我也是醉了。
    上車後，我擠到他的身邊，他也隻是站在那裏。
    “那個，你，你……”我的舌頭有點打結，第一次和妖怪近距離接觸啊，不免有點緊張。
    而且，我跟在它身後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目的。
    “那個，嬰兒……真的是那個男人生的？”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
    “你覺得呢？”
    是普通男人的聲音，但感覺他的話沒有完全傳到我的耳中，似乎我們之間隔了一層可以吸收聲音的海綿，他的聲音被吸收了一部分。
    電車中的人都埋著頭玩手機，沒人注意到它。幽暗的地下，車窗外迅速閃過的一模一樣的廣告，即便周圍全是人類，卻沒人發現如此怪異的存在。我不禁感到自己仿佛被扯進了另一個次元。
    “怕什麼，反正我們是一樣的。”
    一樣的？怎麼可能？
    它湊到我的耳邊，對我低聲說了一句話。冰涼的氣息，如同伴著秋雨而來的寒風，並不凜冽，卻涼入骨髓。
    不知什麼時候，它下車了。而它的那句話，卻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邊，讓我遲遲不能回過神來。
    它說，小心，你的頭要掉啦。
    ————————————[羽衣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