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奪之歌:無垠秋原的祈願永冕塔蘭之城,雪月的福音回響纏綿的禱告 (386)好生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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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傍晚來臨前,赤鳶的大帆已經拉起,停擺的水圭吃著海水的冰藍,跳脫地汞珠在裏頭蹦躥。鑽透雲天的星子砸成了銀色的一團,破碎的島礁中團簇著七彩的青環,篩進冰綠色的海流裏織寫成轟鳴的絳影,利比亞灣裏吹來洶湧的氣息,向海員們吹來家的幻覺。
“的黎波裏像海員的枕頭,海員可以枕在風裏,可以枕在萬尺的汛流裏,可以枕在不許到岸的礁島上。在船上從不用擔心是否會失眠,因為靠岸時所有人都會夢到他想夢到的事,有人說陸地是最美的幻覺,因為被海水打醒的時候,你什麼都帶不走。”鄧蘭欽仔細打理著緹麗塔那軟蓬蓬的金發,像是疊疊重鎖的白曇花,仿佛一脫手就會關闔綻放的機會,“因為這是的黎波裏,包圓兒了當年所有的聖戰……這裏!有神在的口岸。”
金銀帶卷,陽炎春水似的,鄧蘭欽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勞動果實,在每天的早晚兩個時間點打理她的頭發已經成了他必須要做的事。
“神一定沒有想到過要建一座三千年的城市吧,或許,他隻是沒有想到是打三千年……”
“當強者在向陸地要海洋的時候,弱者在向海洋要陸地。汪洋上的國祚三息而死。兜子相食的百姓向死偷生,屆時田不兩丁戶無一犬,生生死死隻不過百姓牽家帶口,饑寒沱路。諸侯列國要分勝負得失,就是在哪裏都不會是樂土。”
在沾濕汙鏽的鹹風裏,兩汪撲藍撲藍的水點子,星串子亂了分寸,不斷不斷的翻眨,把渾圓眨成盤珠,瓦藍掉整個世界,“鄧的家呢?那手中的刀鋒利,莊園和瓦礫就沒什麼區別。”
他把她正過來,從背後用一雙手蓋住一雙眸,海風擦紅了他的側顏,緩蝕在香油的焰火裏,有光輝從驚濤中一路衝到陸地。
“不遠,在傍晚的時候,伸手就可以摸到日出了。”
“緹麗塔,你的家呢?”
“我家啊,不遠,在傍晚的時候,伸手就可以摸到極光了……不要讓陸地失去海洋,不要讓海洋失去陸地……”她忽然吟唱起,一把拽下了頭上的紗,攥出了一串藍寶石珠子。
“我給你贖回的那串珠子!”他看出來了,忙不迭叫喊起來,同時不可再分般地被她猛地拗住了下巴,“不要讓天下再有失地,便是不再叫阿提拉尼亞得到勝利!鄧,我們做的到吧?”
“……”
“阿提拉尼亞伊奧科斯三世致大夏天曜十七世萬歲。”
橡榛果的訪團來了,作為主將的蘭達爾跟在副將卡其的後麵,像一個被架空的帝王。鄧蘭欽趕緊附庸上去。
“願陛下得天之助,其福壽長,天下民族盡皆一家,萬國盟好,互通有無,為恢複這萬國俱下的西洋盛況,二品禦筆欽差鄧某再拜阿提拉尼亞伊奧科斯三世萬歲!”
“隻是來看看的黎波裏而已,我在養傷,還是要勞您來安排。”蘭達爾抖抖麻木的一隻右臂,用一隻左手掏出三個盒子,“裏麵是阿爾沃蘭的饋贈,全地中海最好的食物!”
鄧蘭欽跟大廚淩經緯向桌上看去,蘭達爾用軍刀一挑,一個肉球一樣的東西就被剝開了第一層表皮,露出了灰灰綠綠的透明薄膜。
“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看樣子像馬的胃泡。”
剩下的薄膜用刀尖一戳,好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袒露出來。
第一個跑出去的是淩經緯,正趕來的鐵鐸忙問是怎麼回事。
“像聞了一坨十年前的屎!”
好不容易扶到門口的鄧蘭欽感到一陣暈眩,連忙招呼他們兩個說,“來,你們兩個進來聞聞這奶蛋子來!”
“廚師的尊嚴不允許我聞見這種東西!”
“那可是最上等的加勒姆醬汁,把鯊魚的膽汁和肝油暴曬而成,糖漬了來食用的,剛開的那個是山羊奶,還有一個包袱跑不了是鯡魚派,被稱為西洋三絕,多少海員趨之若鶩的,你們兩個不要那麼不給麵子好不好?”
“來朋友,來個鯡魚披薩”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人生還有滿足,那大概是嚐過龍井紅菜湯一次、嚐過鯡魚披薩一次、死過去活過來一次……
當鯡魚碰到舌尖的那一刻,鹹到發苦的海鹽味灌溉而下,鹹的連紅塵都能放下了。
在喝掉半桶水之後,鄧蘭欽還是打起了精神,趕忙製止了蘭達爾動灶的行為。
“你不是說過都聽我的嗎,鯡魚是吧,看著!”
洗汙,去鱗,掏腸,處理完了一條鯡魚,鄧蘭欽拿來一桶冰水,將死掉的魚再浸到裏麵,約莫半個時辰,將魚取出,拿一柄瀛州刀(萊蕪鐵刀),使刀背輕輕拍打魚背,拍打到魚皮稍稍黏濕,在掏去魚肚的地方填進肥肥的蟹子,用蓮葉套進去,起一鍋熱油,就算準備完畢。
“鯡魚刺少,腥味小,稍稍有甜味,環渤海的北人常取秋天的鯡魚,殺了在冰塊裏頭浸泡半個時辰,操一柄瀛州尖刀,把刺生生的從肉裏頭拍出來,起一鍋熱油,薑片蒜末俱入。劃破魚的魚脊,在煙不大時就自肉中將完整的一根骨頭生生拽出,快一點損傷魚形,慢一點魚肉疲軟,一撥即散。”
邊說邊操作,隻見鄧蘭欽持了長筷,就像綁上了眼睛,隻一伸筷就拽著長長的魚骨整個拉出來。
“先後經過冰塊浸,拍脫骨,熱油燙,魚骨便如木脫成柴,隻需運筷保持一個方向,就可以輕輕鬆鬆的抽出來,這時候還是魚背朝上,魚肉經過破壞,難保美觀,魚肉細軟,一夾即散,須從空中翻轉,拿烏木軟盤接住,薑蒜片魚油滑回鍋裏,香油香菜西蘭花菜青豆花生俱入,清炒成菜,勾芡其上。”
說話的功夫裏,一盤炒鯡魚就那麼做了出來,稍加整理,鄧蘭欽又做起了一道菜。
“我曾見過你們的吃食,隻是一鍋肉糜,一鍋麵團,淡了加醬鹹了加水,可是這麼吃的?”
“那你們還有更好的辦法?”
蘭達爾自是一番雙眼放光。
隻見鄧蘭欽找來了一些薄麵餅,一些淩廚子早就醃好的羊肉,一盆蜂蜜、一盆白糖,一小瓶香油而已。
“可惜了,深秋季沒有韭菜,但船上冰儲有蒜苔,也算不耽擱。”
鄧蘭欽的手上下翻飛,裹出一個一個的大肚餡兒來,長筒的白麵餅正反兩麵各刷著一層香油,透明的大餡晶瑩可見。
蘭達爾眼前一亮,“東方餃子?”
“吃過春卷嗎?”
以油熬糖,猛火加催,油榨盡,糖始出,還沒等糖爆發出氣泡來,鄧蘭欽快速賒了一盆蜂蜜上去,一盆,就嚴嚴實實的蓋了一鍋。
“糖要是發出氣泡來,溫度就不是那麼好掌握了,我現在要做的,是要糖在極熱裏拉出糖絲來,再叫風冷了去,吃來外頭是冷的,裏頭卻是熱的。”
長筷子夾起春卷來又像長上了眼睛,在沒有氣泡的極熱裏涅槃一遍,滯留片刻,果然從其中拽出了長長的糖風!
金黃的蜜糖在風裏快速冷凝,鄧蘭欽運筷乘風,在筷頭上一番纏繞,軟趴趴的春卷穿戴起了這身鎧甲,一下精神了起來!
“在麵皮都已經冷卻的時候,餡吃著還是燙口的,蜂蜜有極強的密封性,但要是放任糖漿翻出氣泡的話,冷餅熱餡,恐怕是做不出的。”鄧蘭欽把春卷一並放入食盒,“剩下的這鍋糖漿炸個排骨,炸個幹酪什麼的都可以,稀釋掉可以用來泡茶,總歸沒有浪費。”
鄧蘭欽卸下圍裙,囑咐好淩經緯十二菜三湯,走出了廚房。
當晚,便叫希臘人吃的醉生夢死,當晚,高夏的將士們乘船在軍火倉外布防。
當真在盛放火藥的倉庫區水域,就抓住了這個巴紮德,因為他的交代,當晚在商船周圍布防,抓獲五十一個,全是阿提拉尼亞人。
一切按部就班。
卡其坐在侍從的位置正和蘭達爾詳說著什麼,伸上來的小手抓起一個春卷就往桌子底下溜,被衛兵列夫摁了個正著。
“嘿,小子,幹什麼呐!”
“別和我說話!”
“榛果軍未能在行動上獲得食雀鷹軍的同步……緹麗塔!”鄧蘭欽正喋喋分析著戰爭失敗的原因,聽的蘭達爾一動不想動地打著瞌睡,轉頭就看到了自己帶著的那個女孩給了衛兵一巴掌。
衛兵想要抓她,又是一巴掌,氣的衛兵勒住了他的脖子,漲紅了臉,一副敗壞的表情。
“一個奴隸而已嘛!”鄧蘭欽打趣道,“也許曬她兩天就明白自己該待在陰冷的地牢中了。”
“奴隸?”列夫掰下那粒藍藍的寶石拿給鄧蘭欽看,又一把握住,“這是給維京族招魂的信物!你的奴隸頭上怎麼會帶這個!”
一聲槍響,鄧蘭欽便不斷朝一個地方開槍,直到列夫血肉模糊,冰冷鎮定的看著緹麗塔從列夫身下抽出身來,好氣好笑的罵了罵。
“媽的,又是王侯將相。”
麵對列夫的死和這樣的鄧蘭欽,卡其是第一個坐不住的,猖著糟透的心情怒不可遏的大喊道,“常說好生之德,貴國竟如此草菅人命!殺死我的衛兵,請給我一個解釋!”
麵對著卡其的咄咄逼人,鄧蘭欽一個響指從外頭扔進來一個屈打成招的巴紮德。
“卡其西斯卡!接應我的人呢?”這個音量已經叫卡其發抖,巴紮德大聲喊道,“他們在哪!說啊!”
對著巴紮德響槍之際,足見卡其發白的臉色。
“你,你不敢殺我,王妃是絲來人,你也是絲來人,你們都不敢殺我!”
“然好生之德,有十惡不赦,忠貞遇辜負、民意歎搬弄、生殺買濫瀆、炎涼被稱頌、婦德蒙淫辱、好心當容縱、直臣遭罷謬、國器為私謀、旱澇要稅賦、荼毒是手足。火槍隊上前!”
五十三具屍體前頭,鄧蘭欽跟緹麗塔彼此呼吸著彼此的氣息,彼此熱烈而血腥而冰冷。
隻是沙發上躺的蘭達爾慢悠悠的坐起來,裝作像睡了一場,“發生了什麼事?”
“隻是天公地道。”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給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