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物語:鮮血滴於玫瑰永不凋零的愛,皎皎冰辰,披上子夜祈色的沉默 (332)思之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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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頂上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在於木屋間的空地上都開著金色的月桂,飽滿的花苞結出一顆顆璀璨的金玉色果實,累累滋潤,在於這個春日和煦的午後點頭低曳著,空氣中是奶與蜜一樣的芬芳。
從碧綠的葉片間生出的甜美花蕊,正對著一場陽炎的綺麗脹滿了浮絢的燦金,而這份承蒙了太陽神光輝的謝意,如在萬花流螢間展開了一場英姿的競賽,溫潤而恭迎的十裏金黃完美開放在它的故鄉——也許,世上也隻有雅典,才有這樣鮮明呈現的金與藍。
在這樣一個午後,總會因一陣眩暈而發覺自己已有幾分飄飄然的醉意,思緒也會跟著前往捕風捉影的天真。如此的雅典,在一座雪山的山坡上佇立著富麗堂皇的城邦,充滿著考究而爛漫的瑰麗。
正如他所言,雅典城美在它的鮮明,它的本身,它的全部。午後的晴空下,雅典城就沐浴在莊嚴的陽光裏,連灰塵都被照成了金色的藝術品,無論哪個角落,是陰溝或是泥濘,也正因這閃耀聖光而搬弄的儼然仿佛一座天堂聖殿,而那些精工的藝術品,就是聖殿裏隨手可用的器物。
莘寧按著略有些壓抑的胸口,一時感到他的那句話,不知在何時已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記憶裏,成了她空氣與水一樣習以為常的口頭禪。每一次逛雅典城的時候,腦海裏總是不經意的就閃出這句話與他。
印象裏,似乎隻有他的眼睛,他的頭發,才有如這天海與陽炎一樣不凡的儀容,那是經過了漫長歲月積澱的智慧與藏於奢華麵具後的溫柔,使她覺得他的英俊讓這世間一切男子都無法比擬。
“真的,隻是不相幹的人而已麼?”她緊了緊係住露肩裝的廉價水晶,說不出的心痛一陣接著一陣。
明明知道已經撇清了關係,可總是隱約覺得在那傲慢的氣度下,依然埋藏著一個渴望愛情的鮮活靈魂。
街上無憂無慮的孩童在燈塔周圍的港崖上天真的嬉戲著,市井間上小公寓的家庭主婦們會將鮮花擺在海景的露台上,下麵一層就是她們的商店,人們在這裏可以享受到陽光、市場及鮮花的樂趣。
看起來似乎一片和平盛世的景象,但那些穿梭而過的流氓和逃犯以及奔赴世界各地作戰的新兵手中的佩刀卻在時刻提醒著她,這是一個危險的地方,好在莘寧很快學會了和平民一樣,但凡每次看見兩支軍隊為渡海爭搶漁船征用而激鬥的時候,她們都會躲的很遠。不過,雅典人有一點是很讓人欣慰的,就是無論激鬥時打鬧的孩子的母親在不在現場,所有的平民也會在讓出場地撤離時首先護著孩子,男性平民會自覺的退到隊伍最後,在這裏人們永遠不會像當今國人一樣沒大沒小,即使是在最危急的關頭,也看不到一個男人搶在孩子之前逃命,不過,他們這個民族也有著傲慢的缺點,尤其對莘寧這類黑發黑眼的人很冷漠。
離著晚餐時間還有很久,莘寧正逛的出神,忽然就撞上了一隊騎士,在這個戰爭的時代,缺馬的下等騎士都改成了用走的……
“對不起。”莘寧低聲道,正回頭想繞開他們,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夫突然轉過頭來,十分不禮貌的拉過莘寧,不友好的口氣道:“就這樣想走嗎?”
“我已經道過歉了還要怎樣?”莘寧沒好氣的搭理道,一般對女性這樣說話的騎士,八成也就是個兵痞。
“雅典憲法!”男子大呼道。
“真好笑,難不成你還是紙糊的不成?如果每個騎士的體質都像你這樣,戰爭還用打麼?直接投降算了,對了,想告我散播投降信息就去吧,順帶著將某騎士背叛教條,在市井間持械騷擾女性,裝軍傷不戰也一塊告了,看看到底是我這賤民嘴下無德刑重還是你這職人以私背信更甚!”莘寧義正言辭的張口說道,原本不熟練的希臘語因這幾天接觸的各種人多了也逐漸說溜了。
那騎士明顯有些震怒了,臉色突然變的很難看,不過騎士信條的首要就是不能威脅民女,所以他再次大呼道:“遵守雅典憲法!”他說話的時候,用手硬指了指石板路上的磚縫,莘寧朝下看也注意到了自己腳正踩著線。
莘寧疑惑的問道:“什麼雅典憲法?”
騎士的臉一下子陰了下來,就像愛琴海上說來就來的暴風天氣前的烏雲的顏色,變的青灰,那是和伊奧科斯類似的冷漠,隻是在那冷漠與傲慢之中似乎還帶了一股嗜血的味道,見莘寧無動於衷,騎士就在這時拔出了刀來。
正想著怎麼避免體膚之傷,巷子裏突然就衝出一個人影,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莘寧身後響起:“莘寧!離開那裏!”
莘寧轉過頭去,正看見卡修抱著一鐵罐裝葡萄酒大步朝自己跑來,一把摟住自己朝拔刀的騎士退後了幾步,莘寧發現他走路的時候很小心,似乎在有意留神地麵。
“黑頭發的小姐,請遵守雅典憲法。”騎士收了刀,第一次對她用上了請字,不知是不是卡修這個白人摟住了自己的緣故,感覺那騎士一下子又與自己平等了。
“卡修,他說什麼憲法?”莘寧問站在身邊的卡修,卡修一下子麵色鐵青,不知是什麼原因,“莘寧,站在那別動。”
卡修抱著酒走了過去,跟那騎士說了些什麼,隻見騎士點點頭,接過酒瓶走了,卡修目送他到消失後才折回來,回來的路上依然很小心,沿著固定的線路。
“還好還好,幸虧這些騎士的夥食不好,才這樣好打發。”卡修歎道,“莘寧,你來這裏沒幾天,我不怪你,可是你知道,你剛才,犯了多麼嚴重的罪。”
“不會吧。”莘寧驚訝的捂住了嘴,“就因為我剛才碰了那人一下?”正說著,突然一輛馬車在路上疾馳而過,這時,跟先前那位打扮差不多的一名騎士走到街上,朗聲宣布:“主幹道恢複通行!”
莘寧似乎全明白了,在戰爭時期,由馬車運輸的快信十分緊急,必須馬不停蹄的從各大戰線趕往王都,裏麵有戰士的家信以及將軍的戰報和上個月的行軍日程記錄。因為信息不準,馬車到來的時間隻能被估計在半個小時左右,在這半個小時裏,雅典的公民不能在大路上行走而必須改走小路,如有違抗,馬受驚踹死不管。
“那個,卡修,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莘寧低聲致歉道。
卡修笑著摸了摸莘寧的頭發,“我知道,沒關係的,隻是一瓶葡萄酒而已,酒店裏多的是,不貴不貴,對了,明後兩天是淡季,我們全家人要回到鄉下的牧場,今天下午要開始收拾東西,你作為夥計,一塊來吧!”
“嗯,好,隻是,沒想到雅典的法律體係建設的這樣全麵。”莘寧笑笑。
“那當然咯,因為這是哈瑟三世的雅典。”卡修講到,嘴角微微一揚,表情就像在給遊客介紹一樣。
“哈瑟三世?”莘寧呢喃著這個名字,哈瑟二字含在口中時,心中討厭的刺痛竟又一波一波的湧了上來。
“是的,哈瑟三世,你一定從未聽說過我們國王的名字吧,我們這些小人物,哪裏有機會一睹他的風采啊,不過他的雕像,一定可以被擺放在諸神聖殿上供我們的後人永遠敬仰。”他自信的說道,那是欣賞的表情。
哪裏有機會一睹他的風采嗎?莘寧攥緊了拳頭,又鬆開來,“卡修,你相信我們的王嗎?”她朝他笑笑,他的臉頓時紅了。
“當然,我當然相信,他一定會成為像赫克托爾將軍那樣偉大的人的,隻是,聽說他還很年輕,似乎有很多貴族都爭著想要攀高枝呢,不過,那些絕世的天香,在他看來也不過如此,能配的上他的女子,一定是海倫那樣隻一眼就令人有傾家蕩產的欲望的貴人。”卡修憧憬的講到,莘寧聽的很認真。
“誒,莘寧,怎麼突然這麼認真起來了,莫非,你也想成為那些爭豔者其中的一位?別傻了,就算他相中了你,我也不會讓你走,因為,你是我的愛人。”卡修貼近了她,小聲耳語道:“任何人,都奪不走,即使他是王,也不行。”
卡修轉過身,走在她的前麵,她落寞的失神發愣,自言自語道:莘寧,別傻了好嗎,人家哈瑟三世可是注定要成為巴爾幹之王的男人,就連海倫那樣的絕世美女也看不上,我們之間哪裏還有可能,再說之前,不正是他說的,自己隻是他的侍女,就連邊都沾不上。我們之間就像是兩條平行的線,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對方在哭,在笑,可以相互鼓勵一直前進,卻永遠都不可能有真正的交集。
可是,為什麼每一次安慰自己的時候,心都是這樣的痛呢?明明曾在大夏的時候說的是那樣感人,為何如今……哈瑟,此刻,你貴似流霞,而我,賤若草芥……
“莘寧,在想什麼呢,還不快……莘寧,你怎麼哭了?是客人欺負你了嗎?回去喝杯葡萄酒怎麼樣?”卡修回頭,此刻莘寧已是淚流滿麵。
“卡修,謝謝你,我沒事,隻是想起了很久以前有的一個朋友,他也曾像你這樣笑,像你這樣溫柔……此時他正生活在一個又黑又冷的地方,無依無靠,我有時能夠感受的到,他的靈魂正在我的心裏哭泣。猶如隔著一層無形而又可悲的壁障一般難以成全。”莘寧擦了擦眼淚,強撐出一點笑容來給他看,“卡修,你覺得,有時僅僅憑借一種念想就決定的行動,究竟是對還是錯?”
卡修將她摟入懷中,輕聲說道:“莘寧,對不起,我說不出。不過我覺得,他一定也很寂寞,一定也很想你,因為如果是我,就會那樣。對不起,如果感到悲傷的話,也許在我的懷裏大哭一場,會好得多。”
入夜,雅典王宮,二長老尼米修斯將新召入宮的幾十名妃子全部報告給了伊奧科斯。
“陛下,大長老勸您早立王妃,您年已不早,不妨趁著近來的風平浪靜,召幸一些其中的貴人吧!”尼米修斯鞠躬道,眼神裏充滿了無情的期待。
“尼米修斯,我不喜歡這些女人,因為她們上下散發的是阿諛的味道。”伊奧科斯無精打采的說道,尼米修斯卻在此時心生一計。
“陛下,這事說來很怪,在那些貴人中間,竟出現了一位黑發黑眼的異類。”尼米修斯恭敬說道,伊奧科斯的精神一下子提了起來。
莘寧,是你麼?我好想看看你,即使隻是遠遠的看你一眼……伊奧科斯站起身來,“傳我命令,今晚,叫那位黑發黑眼的貴人到我的寢室來侍寢!不得有誤!”
伊奧科斯走出會議殿的時候,回頭瞥了一眼站在那的尼米修斯,分明從他恭敬謙卑的眼神裏讀出了“原來如此”的味道。
隔著一層夜色向內看去,真好像有一位黑頭發的女子,隻是,等激動的掀開簾子,卻讓他失望透了,那分明就是亞麻色頭發,隻是在月光下發黑罷了,至於容貌,那跟細膩水靈的莘寧完全沾不上邊。
亞麻色頭發的女子跪拜道:“普拉蒂亞參見陛下。”
“穿好衣服。”伊奧科斯冷聲道,普拉蒂亞起身,“還有什麼吩咐嗎?陛下?”
“穿好衣服,到耳房去睡,明天見到二長老,就說你已經侍過寢了,敢到長老會那邊去說三道四,你知道後果。”伊奧科斯撂下狠話,普拉蒂亞走出去後,一下關上了門。
夢裏,伊奧科斯無盡的思念釀成了他的囈語:莘寧,當初故意與你撇清關係絕非得以,隻是這宮廷一場,越來越像冰冷的黃金地獄,把你以賤民的身份拒之門外,其實隻是想讓你遠離風暴漩渦,若是踏入,不明這人心險惡的你馬上就會被絞碎到粉身碎骨……
夢裏仿佛又出現了她瀑布一樣的黑色頭發,伊奧科斯朝她奔跑,卻在斑斑幻影碎成瓦片後驚聲突醒。
莘寧,你在鬧市區過的怎麼樣?
伊奧科斯揪著被褥,兩行苦澀的淚水徐徐滴落,這雅典的王宮就在辛格威爾雪山的半山腰上,半夜,吹來了曾擦過積雪的冰冷寒風,在斑駁的迷影裏,刺骨也讓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