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座盧清宵:不歸的永劫撕開時間的縫隙,青鳥的血羽奏響挽歌的旋律 (265)擔當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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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茗出舞場的時候,時已深夜,嵌著鑽石的星空,好像比任何時候都要璀璨,畢竟幹燥的黃土地區,不像赤陵那樣有那麼多的水汽。
黃花鳶尾滿盛著月華的斑斕,星光在陰影的另一邊的水麵上縮成了很小的一團,並因風而錯亂了閃耀的節奏。
邯鄲城是花與水的意境,金色的花瓣浮於沉凝的水麵,灼華般隔絕了俗世的意境,讓這優雅的高風亮節變得如此細膩,仿佛搖曳的無心之火,又像是在風雪中飄逝的宿命,美的脆弱,花瓣是風的自白。
皇宮如同在水上建了一座花園,夜露沾染星輝,格外芬芳,紫色的鐵柵欄上有神話的浮雕,泛起熠熠的寒芒。
雪茗坐在水上花園盡頭亭子中的搖椅上,披著那身沒換的舞會時就一直穿著的百褶連衣長裙。
“阿雪,你知道嗎,你剛剛的表演真是太完美了!觀眾席上很多人都在私下四處打聽你的地址呢!”勾曜喜悅的聲音從房間內傳出,隱隱的伴隨著幾個模模糊糊的音符,屋內的人還在唱著。
雪茗轉過側顏,抬眼瞧見了他捧著銀合歡花的手,那一身無垢的雪色禮裝,兩肩都是鑲金的硬章。
雪茗麵色稍沉,露出一點憂傷的神色,她起身,用腿窩穩住搖晃的椅子,走到柵欄前,用指尖捋著上麵層次感極佳的浮雕。
“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這次酬謝士兵的晚宴的真正目的?首相是不是已經決定和極北開戰了?”雪茗伏在柵欄上,晚風吹過她的長裙,那一層薄的透明的紗,在風中飄蕩,明亮的星辰就從期間穿梭。
她仰頭,望著水橋那端燈火通明的都市,目光收縮,在綴滿燈籠的橋上平移。
“邯鄲城,多麼美麗的城市,人們的穿著和富足即使在千年後也是少有,可為什麼要讓這樣美麗的城市蒙上死亡的陰影?為什麼我們華夏族所享受的東西永遠都逃不出被他族剝削的命運?”雪茗急切的聲音像石塊掉在水中的漣漪之響,“不是永遠的話,那到底會在何時能迎來真正的終結?”
她的目光始終在漳河上移動,她想要將這份美好盡收眼底,可無論如何也記不住這所有的美麗。
眼前的這一幕,人民生活富足,城市建設齊全,充滿藝術的橋梁在七條江交彙的地方佇起如此輝明的皇宮,可是誰又能想象,最終邯鄲城的結局竟會是那樣的悲劇。
記得商朝曾有一次因外族入侵,導致人口減半,所有的富足都將在一場吞天陷地的大火中全部歸為零點。
現在,據信傳,女真在關外已經有大量的男丁集結,看來,很快就要直麵這樣一場悲哀了,但是,誰說我們一定要洗淨脖子等著挨宰呢?這樣一個念想,一個守護的衝動浮上心頭。
“阿曜,我是人皇,是一切幸福與權力的最終歸屬,我族人的痛苦,理應當由我來承擔。”雪茗的眼角,在不經意間閃過淬金的流火,那從不屬於她的,那高尚的堅毅,隻有軍人才能做到的從容和鎮定以及擔當,在她的話語裏化為羽絨般飄渺的希望。
勾曜詫異的凝視著她平靜眼神下波瀾壯闊的決心,不禁在心底呢喃,‘雪茗,戰爭真的讓孩子早熟了,在你堅毅的瞳仁與強烈的呼吸中,我仿佛嗅到了揚起的新世紀的風,觸碰到了現實的邊界。’
在潮水與弦音的奏鳴,與曆史的天空之下,眼眸所呈現的真實,告別了昨日的懦弱,一直一直,睜大雙眼感受著這一切。
這是他第一次從她身上感覺到帝王的威嚴,可以說這是她登基三年以來第一次像個樣子。
雪茗決定親征極北,用自己的身體抵抗日漸囂張的滿子,勾曜並不相信她能做到這一點,雪茗當即將積榝控水的能力使了出來,這才讓勾曜勉強同意。
在夏朝,其實女性帶兵打仗也沒有什麼,隻是勾曜眼中的雪茗一直都是連刀都沒碰過的小女人,哪裏見過戰爭?
另一方麵,皇上禦駕親征,這對邊境防禦集團來說,又何嚐不是個鼓動人心的壯舉。
雪茗躺在搖椅上,撥通以賽的號碼,她望著漫天星鬥,將話筒放在耳邊,歎出一口氣來。
“誰?”以賽那邊,聲音穩定,看樣子是正在赤陵整理公務,其實不然,他在錦江大壩上,陪著幽嘉啟觀賞潮景。
雪茗的聲音幽幽的傳來:“對不起以賽,這片世界很快就要崩潰了,我有預感,如果滿人入關的話,邯鄲,及我們赤陵,都難保自身,所以,我們必須去拯救它們,拯救我們的幸福,保護我們的夢。”
以賽平靜了一下情緒,好像從來沒有什麼大風大浪是他沒經曆過的,他抿了抿嘴唇,“您無需因此而懇求我,我們的幸福生活本來就來源於您,再者,我和您有契約關係,當年,是您的靈魂喂養了我,自然我會遵守對您的忠誠。”
雪茗點了點頭,說道:“我需要你的能力,你曾是斯巴達第一劍客,蟬聯五屆奧林匹斯大賽的擊劍冠軍,但這次,真的是拜托了。”雪茗的聲音消失在流水中,以賽的耳邊一片死寂,他的眼神驀然,他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會來,隻是和平中斷了戰爭太久。
他將通訊器塞回口袋,不知該怎樣麵對身邊的嘉啟,他的嗓音有些沙啞,多半是因喉嚨裏已摻雜了淚滴。
“嘉啟,我……嘉啟?”他本想與她告別,卻發現了她在自己腰間結結實實的擁抱。
嘉啟清晰的呻吟讓他聽的心痛,“精心鍛煉成一副身軀,成為性欲與幸福的載體,一半自私,一半慷慨,難道不是男人天生的使命嗎?我不能像娘親那樣活在長長的思念中,我戰勝不了心底的那份孤單,我成為不了你背後的那個女人……”幽嘉啟的聲音在江風裏減弱,勢場單薄,但其依依不舍的欲望還原的卻是女性最原始的期望。
這種占有欲得不到滿足的感情就如同風雨雷電交加淩虐下的暗夜花朵為了生存隻能更加肆意,更加用力生長才不致死亡。
幽嘉啟的擁懷凝聚了最後一點小小的願望,以賽轉過身,用指尖擦去她眼角徘徊不去的淚水。
“可以,讓我再擁有你一個時辰嗎?”她吞吞吐吐,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彙來掩飾她戰栗於寒冷的心中的蕭索。
“當然可以,我的愛人。”以賽笑著,她也被感染了,這笑容溫暖而寬容,讓一切雜音都寂靜無聲,她亦粉飾了悲傷,用那份不願意太早說出口的再見。
錦江橋上,來往走商的過路人很多,月光拂去了他們的麵頰,消掉了他們的身影,在一片朦朧至深的白霧中,他也會像那些過客般消逝的吧?
不遠處,被征為兵的壯丁被送行的妻子帶上花環,他們再一次與戀人吻別,本是如此溫暖的畫麵,卻讓人感覺,悲傷至極。
“我無法做到像她們那樣勇敢的放手,仍然做不到。”幽嘉啟微痛的心弦仿佛壓上了一塊沉重的大石。
河灘上,那倉促駛過的駁船,滿載著恢弘的斑斕,官兵為讓妻兒歡送丈夫上前線,特意在船上塞滿煙花,紅的綠的黃的,他們無理的認為越鮮豔就越讓人高興。
和他在河邊靜靜的望著焰火,從前,隻知道焰火的美麗,卻從未發現這份美麗竟是這樣的短暫而淒涼。
他與她牽著手懷揣著各自仍存的一點心願在河灘上漫步,數著那來時踩下的腳印,錯亂的仿佛不落幕的音譜。
一個悲劇一般的大的時代的背景下,容不下兩個人小小的幸福,多少美好的愛情,多少彼此各自珍視的美好願望,被不可阻擋的曆史巨輪無情的碾碎,這是整個時代的悲哀,這是人類的悲哀……
走的足夠遠些的時候,她看見大橋在視線中被若即若離的零星的霧屑模糊了,就算,分別的時刻在一分一秒的逼近,也要笑著接受並愉快的度過這仍能在他懷中的,最後的日子。
視野跳躍在水鳥棲息的燈塔,鼻息嗅著他肩頭的風塵,仿佛一切都啜手可得一般,進行的順利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如果,我能活下來的話,我們將有大把的將來……”他梳理著她背上覆蓋的華發,如瀑布般柔順。
“嗯。”她懂得如何乖巧的點頭,並笑著接受著命運的安排,因為,他,即是她的命運……
“如果,不能的話,並且數十年都沒有我的音訊,就請,不要再等下去了……我該走了,做好這兩手準備,我不會怪你,這是我的命,要知道,我本是斯巴達的逃犯,逃難到了這裏,如果不是你們,我很可能已經落入地獄,永不妄存。”
他說話的時候,棕紅色的利落直發像源源不斷輸送希望的火炬,照亮了她眼中的光。
“不,我才不相信你是什麼逃犯,什麼地獄,你是我的命,永遠都是!”幽嘉啟放大了音量,惹來了那些士兵的回首。
她感覺到他正在放手,仿佛他正在被戰爭所吞沒,她從夢中驚醒時,兩個憲兵正強行按住以賽的胳膊,一個抱著弩的大頭兵一把推開幽嘉啟。
以賽麵頰上的神色隔著霜霧,褪去了溫度,她倒在冰冷的人行道上,潔白的衣裙被撲上的塵埃玷汙了。
她扶著路燈杆爬起,隱約望見她在憲兵的引導下,在征兵的公文上簽上名字,找到新的一格按下指紋。
“回去吧,風很涼。”他在風中搓著手,被憲兵摁住的前一秒,最後對她說道,當她再次眨眼時,他卻隻剩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