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隻有徐誌摩不是其他人。馬爾丹中度昏迷了四十八個小時，開始的時候旁邊人大聲呼叫還能哼哈的答應，後來慢慢對一般性刺激沒反應，除非使勁紮，要不一概不知道疼。
    雲鯉除了哭還是哭，兩個孩子被抱來醫院等著見最後一麵，當媽的沒了主意顧不上孩子，當爺爺的上上下下忙亂成一團。病床上馬爾丹插著一堆管子維持生命，大夫再一次發出病危通知，詢問病人家屬是否要上呼吸機？如果戴，就簽字。
    胡萬全拿著單子看了半天，上麵羅列出呼吸機有可能給病人帶來的傷害。肺部感染死亡；唾液嗆到氣管裏死亡；並發敗血症死亡……十來項如果發生上述情況醫院均不負責的最終結果都是死亡。
    “大夫，這不是一直都戴著氧氣管呢麼，為啥還要再簽字？”
    “吸氧隻是普通救治，這回很嚴重，需要呼吸機。”
    “可前兩天簽過一份單子啊……”想著那麼多的死亡和不負責，胡萬全很害怕。
    “以前戴的是無創式呼吸機，這次需要切開氣管，創傷式呼吸機。”醫生看了一眼說：“你是病人家屬麼，需要直係親屬簽字。”
    “不，不是。”胡萬全挺尷尬，“您等會兒，我去叫他愛人。”
    “抓緊時間，如果四十分鍾內不插管，就是不戴呼吸機，病人真的沒有什麼希望了。”
    “……”
    胡萬全在搶救室走廊盡頭的樓梯間裏找到了雲鯉，目光呆滯蓬頭垢麵，孤零零坐在台階上，僅僅過了三個多月，那個混血小巴掌臉的美人兒已經被完全磨去了光彩。
    “雲鯉。”胡萬全叫她“大夫讓你過去簽字呢，必須是直係家屬。”
    雲鯉回頭看他，機械地站起來，機械地往外走。
    “大夫，家屬來了。”
    “您是？”
    “對，我是他太太。”雲鯉恢複了一些理智，接過那張生死狀琢磨。
    胡完全胃裏翻江倒海、醋湧上前，太太？還老爺呢，你當是解放前舊社會麼，俺們這是新中國好不好，不時興這種稱謂。
    “……創傷式呼吸機會給患者帶來一些傷害，具體的上麵已經寫清楚了，如果同意就簽字，馬上就可以插管……”
    “不用了。”
    “……雖然有風險，但我們考慮到患者還很年輕，恢複應該還是不錯的……”
    “不用了。”
    “……如果度過危險期，腎源最好能在兩周之內找到，否則還是容易中毒昏迷，到時候情況就會更糟糕……”
    “我說不用了。”雲鯉大聲叫喊，“不用不用了……”
    “雲鯉，”胡萬全心裏一驚，顧不得忌諱，抓住她的兩邊肩膀問：“為什麼？”
    “真的不用……”雲鯉痛苦地閉上眼睛，“其實我已經差不多沒錢了。”
    “錢呢，家裏不是還有三十萬底子呢麼！”
    雲鯉難過得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年輕、健康、有朝氣，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就像前幾年自己深愛的丈夫一樣。
    “老胡，腎源找不到就都沒辦法，即使這次救過來了也沒用。”
    “……”胡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是呀，沒有一顆健康的腎髒就都是治標不治本。
    “而且，我還有孩子……”雲鯉說這話的時候雙手蒙住了眼睛，“他們已經失去了爸爸，我不能讓他們再失去家。”
    馬爾丹的病情需要錢，孩子和雲鯉今後的生活需要錢。一個是一擲千金不知療效的打水漂，一個是長年累月點滴生活的細打算。該花哪個該留哪個，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
    “但我就是這麼擰巴！”胡萬全衝著雲鯉皺眉頭，“這樣吧，你家裏的那幾十萬底子你拿好了，馬爾丹從現在開始的所有醫療費，包括換腎的錢、手術後的康複費用，都我出。”
    “你已經花了這麼多了……”
    “那些都不算，都是他該得的他的分紅，”小胡警官咬牙切齒惡狠狠，“從現在開始我包他。”